他的话,像极了猛兽对待猎物,在生吞活剥之前先要赏玩凌虐一番。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银月宫这棵就连长岳剑派都撼不动的大树,他竟然好像志在必得。温萦不由得暗暗猜测,这个人,他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半晌,温萦放软了声音,低声道:“你能不能.....不要杀他。”
李长泽愣了愣,发出了一声苦笑:“温姑娘,你就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么。”
温萦道:“我不想让他死。所以,求你。”
李长泽没有言声。他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人,就好像要透过她的身躯,看到她的心里去。许久,他淡淡道:“我不杀他,也会有人要杀他。”
温萦眼睛颤了一下:“是啊,是啊......”
“想杀寒苏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能杀寒苏的人,却寥寥无几。”她望着他,那个表情仿佛就是在肯定,李长泽是能做得到的人。
李长泽笑了起来:“我说过了,寒苏不能现在就死,你不必那么担心他。他的城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温萦没有说话,擦了擦脸上滴下来的水珠。李长泽又道:“温姑娘,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孤身一人来找我,问了我这许多问题,不怕我绑了你做人质?”
温萦道:“想绑我,何必等到现在。你为何不绑走我?这可是送上门来免费的人质。”
李长泽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解释吧。你今晚是想留下,还是走?外面雨还很大,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霹雳弹。两人挤在楼梯口,这个距离若要拉开引线,没人活得下去。李长泽身上有太多谜团,如果他死了,幕后扯动千机的人就永远找不到了。
温萦从楼梯上慢慢爬了起来:“既然、既然你说你不是桓君宇,我也没别的证据。你不杀我,我就走,你好自为之。”
她今晚想问的问题问完了,想证实的事情也证完了,再没有留下的必要。
等到温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李长泽的神色稍有缓和,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大雨,许久没有作声。
他低下头,看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紫水晶剔透无暇。看了一会,他取下戒指,走到窗边,掷进了瓢泼的雨里。
霹雳弹也没用到。温萦的心情难以言喻。那张脸,简直是半分易容的痕迹都没有,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那李长泽和桓君宇又是什么关系?想着想着,她感觉自己踢到了一个小东西,翻滚出去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温萦低下头,一枚紫晶戒在雨中泛着奇异的光彩。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蹲下身子捡起那枚戒指,回身望向小楼,窗户却已经紧紧闭上了。
她犹豫片刻,把戒指放进了怀里。
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寂寥的街巷,温萦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寒苏和李长泽的话,交织而纷乱。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心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求一个来生转世后的好运道,从来也没有真正在意过、参与过如今的江湖纷争,甚至没有在意过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她发现有了牵挂以后,已经深陷漩涡不可出了。原来岁月静好都是假象,真正的江湖风浪从未有过平息。
寒苏,人人都说他避世沉寂,是历代银月宫主最低调的一个。可如今看来,他的避世是有目的的。
他暂时放下了寒青宫主在世时乱七八糟的纠葛,暗中把银月宫的势力扶植到了顶峰。他又想做什么?他拖着没剩几年寿命的身子,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休息,又是为了哪般?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好好的一个人,你以为能和他长长久久呢,结果他突然告诉你,他快死了,你是去是留随便。
这种感觉就像是发了大财,正沐浴在金山银山里,盘算着买下整个长安城的时候,有人跟你说,这是一场梦,其实你就是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温萦天煞孤星的命运,坎坎坷坷。在前一世里,被打击的事情多如牛毛。幼时父母离婚,老爸跟她说自己在外有个私生子,然后离开家不知所踪;十几岁时,最疼她的姥姥癌症去世,死时骨头上已经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瘤。老妈白发生了一丛又一丛,直到最后神经衰弱。十七岁呢,又是被车撞,不治而死。
阎王说她横死十七世,世世都凄凄惨惨。虽然前十六世转生时喝过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了,但经过上一世的折磨,本应该练成了铁石心肠,再不会再被伤心了。
但是寒苏,他说他五年的寿命都是意料之外的时候,温萦像遭了雷劈一样,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眼眶酸了鼻子酸了,还有一股要呕血的冲动。
原来只要还生着一颗人心,就还是会痛的呀。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