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这样处于乡下的小人物也知道此人恐怕有些危险,可是他心里善良,加上也算是半个大夫,虽然不明白这人从哪里来的,但是还是想着救人一命,顺手从山里理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想着这人身份不明,也不敢贸然送到医馆。
可怜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愣是扛了二里路才找到一辆马车愿意送他回去。
那人受伤破重,常常出气没进气多,陆磬竹生怕他哪天就这么死了,于是各种药物吊着,连来往无数次的医馆小学徒都劝他别再这人身上浪费药材了。
可陆磬竹倒是不在意,他一向把钱财看为身外之物,而眼前这是人命一条,既然救了哪有不尽力的道理。
这般几乎将家底掏空了这昏迷十几日的人终于醒了,他告诉陆磬竹自己叫做贾一春,却是被兄弟追杀至此。
贾一春说家里父亲时候,家中无人接管,他的大哥为了独占家财所以杀害了他的几位兄弟,陆磬竹安慰他,不防先在这里住下,一下等养好伤再计较。
这之后贾一春就留下来了,他与陆磬竹身材相当,年纪比陆磬竹大上几岁,虽说性子却没有陆磬竹沉稳,但对陆磬竹倾尽家财救自己这件事极为感动,两人相处也是十分要好。
贾一春甚至放弃了报仇,决定在这个小地方度过一生,直到那天陆磬竹去城里卖字画,路过月老祠发现人潮拥挤,这才想起来这是到了女儿节了,便将摊位摆在了附近的一座小桥边。
而他也在这天遇见了阮文秀,春水几波荡漾,石桥回眸婉约,他拿着手上的白玉扇坠呐呐问道:
“小姐,你的扇坠丢了?”
面对这个温柔充满勇气的女子他多数是愚笨且木那的,他怎么会想到扇坠这种东西若不是主人没有牢牢拴在扇柄上,怎么会掉呢?
阮文秀在他说完这句话时一瞬间红了脸,她羞涩而大胆,说了句既然是公子捡到的,那说明和公子有缘,不如就送给公子吧。
她紧张的手指发白,袖口的衣料被揪的起了褶皱,陆磬竹也在一瞬间不知所措起来,眼神四处晃了一圈,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
“小生陆磬竹,家住凌岳,不知姑娘芳名?”
“阮文秀。”
干巴巴的话语是掩不去的年少倾慕,他几乎为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子神魂颠倒,甚至将这件事告诉他最信任的朋友贾一春。
贾一春听完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为他欣喜,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阮家,我知道的,洛和城第一富商,你还是别多想了。”
陆磬竹露出一个苦笑,倒也信了,门庭的差距如此明显,他确实高攀不起。
只是没想到阮文秀会真的上门来,她穿着华贵的锦衣,和一个丫鬟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艰难的走过来,从高高在上不可窥探的距离走到了他的心上。
她说其实早就认识他了,在他还未名满洛城的时候她就认识他了,她喜欢他的温和的文字中藏匿的韧劲和洒脱,她说的时候眼里透着女儿家面对心上人特有的仰慕。
陆磬竹那颗安安稳稳的心跳突然开始急速跳动,而阮文秀的父亲也轻易的接受了他,并且对他赞不绝口,要将他将来的家业全部传给陆磬竹,陆磬竹突然觉得他前半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未来即将到来的幸福。
这次贾一春并没有再泼他冷水,他开心的祝福他,并亲自前后为他准备婚礼所需要的物品。
可是就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贾一春突然兴致大发请他喝酒,他喝了很多等他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他的身上湿漉漉的,旁边是一大盆他刚泡过的药水。
而贾一春蹲在他身前,他的眼里散发着奇异的色彩,像是兴奋,嫉妒或者憎恨。
他对陆磬竹说了他的过去,他罪恶的计划,陆磬竹被酒精充斥的头脑还没分析出现状,就看见他手中寒光一闪,刀锋还带着药水特有的味道,钻心的疼痛从自己的脸上传来。
他终于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他要揽下去筹备婚礼的差事,为什么银子会被偷走,为什么贾一春会在自己说给他准备了房间时说用不着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脸在药水的辅助下从自己的脸上剥离,痛苦卡在喉咙里是满腔的腥甜,带来的除了痛还有怨恨。
他看着自己的脸被放在药水里,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屋里子散发出让人呕吐的味道,他看着贾一春贴上了自己的脸,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它送进了后山的狼窝。
他看着自己被关在红色棺木里,封钉黄土一把遮掩,他漫无天日的看着头顶一块棺木,油漆味像是绝望的味道无时无刻索绕在身侧。
呵呵……
他恨的抓心挠肺,可他动也不能动,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没有腐烂,他血肉模糊的脸上只有两个眼睛,那眼睛也不能动。
他等啊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他活过来的那一天。
他活着是要做什么呢??
陆磬竹想,上天让他活着,当然是报仇雪恨了,难道还有第二个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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