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多少少还是展现了他的少年气、冲动，张狂，自以为是。
然而这句话，在他的潜意识里，就像一条杯中的蛇影般盘亘飘悬着。
高考……高考……他为什么不跳出来看……
他不敢。
违逆普世价值观。
他，不敢。
至于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句子“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在他不经意地脱口之间，又将他带回了褚裴洲的那句，“何妨……多交几个女朋友”
多交几个女朋友，对王泽而言，并没有多少的吸引力。
对他有吸引力的，只是那份他觉得必要也必然的，薄情。
他的唇逐渐抿上。
而老师路过那些背书的同学，听他们反复地背着“桑之落矣淇水汤汤”，打断道，“咱们的女同学，以后可不要找氓这样的渣男。咱们班上谁是渣男啊”
同学们笑起来。几个男生相互说了好友的名字。
王泽出于习惯地陪笑。
“咱们班的男生，也不要做渣男……”
一节课就像淇水一样淌过去。
下了课，王泽又和褚裴洲走了出去。
“你看像这样的高中，”褚裴洲沉缓了语气，和王泽说，“大多数人考上一个普通的一本。很少的机会考研。出来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一辈子就望到了头。”
“拼命叫我们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老师，自己过的也是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终其一生，在一个破高中里追求着从主任升成副校长。”
褚裴洲自己把自己说得笑了，看向王泽，“你我，大概也是一样。”
王泽不说话。
“我跟玥儿了解过，你的成绩够好了。但是，在这个学校拿第一，又能怎样本来，所谓最好的学生早就各种途径先出国走了。奥赛之类的拿个牌保送也轮不到这儿。所以你准备高考考好，考个985，9吧，然后一路读，读到博士出来之后不还是一样比上不足地过日子，没意思。”褚裴洲说。
“照你这么说，现在普通班的这些人，上技校职高的那些人，还有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都不要混了”王泽瞧他一眼，“人生就是这样，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够了。本来，大家也都是俗人。”
“是，是俗。”褚裴洲一笑，“就算你考个大专，我连大专都考不上吧，最后不都还是一样地回来继承家业”
王泽听了这话，觉得有几分想笑，又有几分，笑不出来。
褚裴洲突然握住王泽的肩，“我的意思是，王泽，咱们……可以试着，玩一把大的。”
王泽一愣。
“就在这个，俗不可耐的社会。我们可以竭尽所能，混得……风生水起。”
褚裴洲看着王泽，语气寡淡，然而其中野心，却似燎原烈火，勃勃不歇。
王泽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启唇道，“野心谁都有。谁都想混出名堂来。可是只凭你，我，两个普通的高三学生，你想混成什么亿万富翁，混成哪界哪路的大佬，几无可能。”
“而且，你知道，这个社会的成见多深。”王泽继续道，“直白明了地说，如果你高考考上顶尖名校，继续去逐梦，世人认为你未来可期。如果你高三辍学，去做你觉得你该做的事，那人们不仅觉得你任性愚蠢，更会觉得你怯懦无能。”
“如果你想在保持学业极高水平的同时，还能在其他的领域混出名堂，那你需要极强的意念，而这种意念，本身已经能够确保你在所有方面成功。然而，”王泽继续沉静地道，“现在，仅凭我们的资质，能够勉强在学习上取得优秀，已经到达极限了。因为我们还要保持心态的平稳，要吃喝玩乐要休养生息，还要有六欲七情。”
褚裴洲犹豫了一下，轻松一笑，“我只是这么提个议，具体的做法，我们再商量嘛。”
褚裴洲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你和我像，果然没错。至少，”褚裴洲的目光定在了王泽的眼里，“你也这么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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