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李世杰卸任后有了如此变化,钟敬料想其中必有文章,于是继续问道:“近期,尊丈一次也不曾出门吗?”
杜轩师想了一会儿,恍然记起什么,于是回答道:“仅有一次,大约是在前天,家丈匆匆去了趟千金寺。至于所去为何,他不曾向家中任何人透露。一早出门,至晚上方回来。一回来,又将自己困闭于西屋之中,便不再出房了。”
“那么,李公自戕,是如何发现的?”钟敬问道。
“回明公话,”杜轩师异常恭敬地回答。“家丈居于西屋,随足不出户,但一日两餐却从不误时,都是家仆将饭菜送到东屋。稍后,家丈会去东屋,自行食用。然而,发现凶事的那天,家仆进东屋收拾碗筷时,发现此前送来的几餐皆原封未动,便感到不详。再者,西屋之中并无溺器,家丈平时欲方便时,都要从西屋出来的。然而,那一整日,家人皆无看见他出房门,因此更感到事情不妙,便速速告知小生。小生遂带人撞开了西屋房门,发现了家丈的遗体。想来,家丈当时就已逝去多时了。”说到这里,杜轩师又一次热泪夺眶,以袖掩面,抽泣起来。
这一回,钟敬没有在意杜轩师的悲泣,而是继续问道:“李公可曾透露过自己在西屋忙碌何事?再者,在搬移屋中物件时,可有特异之物值得注意?”
杜轩师答道:“家丈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西屋中事。小生曾试探地打听,家丈却着意回避。至于西屋之物,在搬移的当日,家丈一直在旁监督,仆人们只是搬出了一些带抽屉的柜子,抽屉皆封死,内中有何物,不可得知。除了这些柜子,屋中不再有甚家具了。因此,小生曾质疑家丈是否真的一直在西屋中,只是这个质疑不曾对家丈提起。”
听了杜轩师的回话,钟敬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李公去千金寺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杜轩师答道:“家丈是千金寺的大施主,与寺中方丈了缘虽非至交,但也算熟识,一年之中总有几次去往佛寺,与之会晤。此外,家丈也可能是去探亲……”
“探亲?”闻听此言,钟敬不及杜轩师讲完,便失声问了出来。
“是。”杜轩师接着说道。“贱内的家姐,也就是家丈的长女,去年了尽尘缘,遁入空门,在千金寺出家了。千金寺原本不收女尼,但由于家丈施舍不菲,故特许家姐在寺中修行。”
钟敬听后,点了点头,遂记起了自己第一次入寺见了缘的途中,遇到的那个尼姑:原来竟是李世杰的女儿!当时,他可不曾看出其身上留有千金小姐的质韵。
沉默片刻,钟敬又问道:“冒昧动问,尊丈在这靖远城可有什么仇家?”
杜轩师略思忖了一会儿,答道:“据小生所知,家丈在此地并未有什么仇家怨主。身为生意人,家丈一贯信奉和气生财,遇事宁吃小亏,也礼让三分。至于代理县务后,是否因政务结怨,小生就不得而知了。家丈向来公私分明,从不让家人知晓政事,以免家人生事,搅扰公务。”
杜轩师的回答并不能令钟敬满意。李世杰尸首上的伤痕充分说明仇家是有的,只是其为何处之人,但难定论。若其并非靖远人,那么杜轩师的话还值得采信。
于是,钟敬进一步问道:“尊丈经商远涉内陆外埠,在此其间,是否有可能与异邦外人结怨呢?”
这一次,杜轩师没有过多的思量,异常干脆地回答道:“小生不知。家丈从不让小生过问生意。并且,小生入赘李家时日非长,对家中事尚有许多不知之处,家丈在外经商的情况,就更加不知晓了。”
闻听杜轩师提到“入赘”,钟敬便问道:“敢问杜公籍贯?”
杜轩师没料到钟敬的问询转向了自己,不禁先一愣,随后回答道:“小生自幼随家父在中土西域间往来经营,漂泊不定,委实谈不上籍贯,只听得家父言过,我杜氏一门乃是京兆人氏,只是早年家门不幸,遭逢大难,只余下我们父子二人,从此流落异乡,居无定所,以外埠通商贸易为生。在此其间,家父有幸结识了家丈,一同赴西域经商,交往日深,感情弥笃,于是约为儿女亲家。前年,家父仙逝,小生便投靠到李家。去年,与贱内完婚。”
杜轩师一通解说,将自己的家世及入赘之情皆简述完毕,令钟敬一时也再无可动问。于是客套几句,起身告辞,与众随从回衙。
自李府出来,钟敬的思虑一刻未停,直至回到了衙门,静坐于二堂的书房中,他也没有中断了对李世杰自戕一案的分析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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