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突厥人吗？”老人惊醒之后，心中马上浮现这个问题。
不对，喧闹声是从城南传来，应当不是突厥人制造出的。
突厥人进犯靖远的途径只有两条：第一条是由城西的草原而来。这条路径突厥人并不太爱采取，因为它来得容易，入城却难。靖远城西是一道高大坚固的城墙，城墙内侧又是守军的主要军营。突厥人若想入城，必须翻越城墙，杀死大部分守兵，方可得逞，这其间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因此，突厥人并不愿意由西面而来，强攻靖远西门。
第二条是翻越县城北面的靖山，然后折向东面，通过东山，进入东山与城南远水河之间的狭长夹道。这夹道是靖远城与东方大唐国土的唯一联通之路，虽然通畅，但却易守难攻，只要部署一支精干的劲旅当道防守，敌人的大部队很难展开，其人数及骑兵的优势就无法发挥，于是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总体来看，靖远城的防御地形很不错，北靠靖山，南临远水，西筑高墙，东依东山，唯有东面一条狭长的夹道与自己的大后方相通。但是，再好的地势，也要由人去防御。在过往，由于唐军的疏于防范，突厥人曾数次通过东面的夹道侵入靖远城。
然而，无论走哪条路径，突厥人都不会先入城南。从那里首先发出巨大的喧闹声，似乎另有原因。
与长安不同，靖远县城的南部是富户官绅们的居所，有钱有势的人家群聚此处，靖远城的县衙也在这个区域，这里的治安状况自然不似城北的市井小民居住区域和城西军营、胡寮那般杂乱无序。
不过，这几日，由于祥宁公主陪嫁车队来到靖远，公主又住在城南的县衙之中，因此城南稍有了些繁乱。但老人在当晚听到的喧闹声却似兵灾匪祸所致。
“难道是城中军卒哗变？”老人心中暗自揣测。
他急忙起身，将家人唤醒，匆匆收拾了些家中值钱之物，便出了家门，直往东山而去。
他家在县城南门外的近郊，这里居住的多是些菜农，平日里向县城中贩卖些自家种收的时令鲜蔬脆果，以图生计。菜农的户数虽也不少，但各家各户四散而居，院落之间皆有果园菜地相隔，平时里少有互通。今夜，闻听祸乱之声，不少家皆有人出门奔逃，渐渐在道路上集聚了不少人。
老人在周边菜农中很有些声望，于是充任起临时的指挥。他将所有人分为两拨儿，一拨儿是绝大多数人，跟随一名熟识东山路径的农民，连夜赶往千金寺，那里是百姓躲避突厥人的最后去处。另一拨儿是十几个精壮汉子，由他自己率领，去通知周边尚未知情的邻里，帮他们速速动身逃命。
分拨完毕，各自行动。老人又将手下散开，分头行动，务求找到所有邻里，尽快撤离。
虽然已经开始了逃亡，但老人心中仍很不踏实。喧闹声来自城南，是否确为突厥人入侵，他还真不敢断言。他想弄明白究竟为何事，于是吩咐完毕，便孤身一人铤而走险，向业已火光冲天的靖远县走去。
来到城南门外，老人找了一处隐蔽所在，藏匿好后，开始观察起南门周围的局势。
局势自然是一团混乱。
今晚，南门是靖远城的逃生之口，大批的城中居民正由此仓皇逃命。很多人来不及收拾行囊，便携家人奔出南门，其中还有不少人刚从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即懵懵懂懂地随众人出逃。
目睹城中人出逃的惨景，老人在心中庆幸自己乃郊外农人，暂能远离城中的兵祸，出逃亦是方便。他并没有出来给眼前这些逃亡者施以援手。他知道，自己的微薄相助根本是于事无补。还是保护自己，探查出事情真相为上。
城中居民逃得差不多了，却一直不曾见一名突厥人现身，老人开始怀疑真是城中的兵卒哗变，而非外族入侵。
想到此，老人心中不禁一紧。他此前经历过几次驻军哗变，知道叛变的自家兵卒比外来的突厥人更加凶残，往往是带着泄愤与报复之心，给予地方更加彻底的劫掠与毁灭。此外，哗变的兵卒了解地方的情况，因此更令人防不胜防。
仿佛是要证明老人的思虑，这时，一对唐军骑兵从南门飞驰而出。
老人确信自己得知了喧闹骚乱的起因，便欲抽身离开，去寻找家人邻居。他或许还要组织亲友们在千金寺筑起防御，准备拼死抵抗。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速来速去的突厥人，而是更加肆无忌惮、凶残贪婪的叛军。
然而就在此时，一幕奇怪的景象令老人放弃了离开的念头，而是选择继续藏匿着，观察起来。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