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按照先生所想,本宫还需忍耐多久?”
白盏一介白衣,能让当今四殿下以礼相待,靠的可不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白盏是三年前来的烛都,来时不过是一名默默无名的白衣先生,就是这样一名白衣,却在才子辈出的竖柳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三年前的夏日,竖柳巷中聚集了百名学子,同这位白先生展开了清谈,上至朝堂政务,下至九州风情,外至西域十八部落兴盛衰败的历史缘由,内至南邑自开国后古往今来发生的种种大事,其中学问没人能比得过白盏。
整整三个月,白盏在竖柳巷中住了三月,以一人之力辩败了烛都所有前来挑战的书生学子白衣客卿,那年的烛都似乎格外炎热,漫长的夏季过后,随着第一场秋雨,白盏此人也被烛都各大世家推崇,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白盏于城郊的辗园,金银钱财玉石锦缎堆满了辗园,尽管如此盛况,但白盏依旧每日只在竖柳巷和辗园中往来,没有应承任何人。
烛都官员贵眷皆爱在府中养客卿,白盏此等才情,更是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辗园辗园,那一年白盏果真让烛都所有高门辗转反侧,难投所好。
没人有知道,白盏一直在等烛都的人上人。
直到当今陛下第四子叩响了辗园的大门,白盏在这一年的秋末,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四皇子傅乾安的入幕之宾。
傅乾安在人前一向低调,是顺帝所有儿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皇子,四皇子的母妃又没有什么母族势力,满朝文武包括傅乾安的几个兄弟都没有将他放在过眼里。
当今格局,背靠谢家的三皇子傅乾毓同背靠苏家的五皇子傅乾辉自成两派,在朝堂中明争暗斗,在顺帝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
至于这位四皇子,在外人眼中似乎只是一个每日在皇子府中读书作画的闲散王爷。
“白先生,三年前我找到你,你说时机未到,如今朝堂格局瞬息在变,如若再等下去,恐生变数。”
“殿下,朝堂的变数越多,您的机会就越多。”白盏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淡然道:“自从北疆兵败案之后,定北王从北疆回都,相党的人就一直在自乱阵脚,先是急匆匆将薄守义从北疆叫回来状告傅九襄,失败后又让他惨死在了悬泉置,一桩桩一件件下来,殿下您仔细瞧瞧,那定北王可曾有丝毫的折损?”
傅乾安呐呐道:“父王疼爱定北王……对他多有容忍……”
白盏一声轻笑,那语气中的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发出来的,“四殿下,在下就问您一句,当今陛下是那种是非不分、一顾宠爱臣下之人吗?”
“先帝在世时夺嫡情况何等惨烈,陛下当年既不受先帝宠爱,又没有让先帝忌惮的兵权,却能登基,这其中可不只是丞相扶持的功劳。当今陛下杀伐决断,登基后励精图治,一心想要给南邑个万世清明的朝堂,定北王能在陛下面前站稳脚跟,难不成真的是靠老定北王独子这一身份吗?”
“还请先生明说!”傅乾安神色越来越认真,他不解提问:“满朝文武皆认为父王如今是因为宠爱定北王,所以才对他的狂傲不羁诸多容忍,在下愚钝,实在看不透父王此举背后还有和深意……”
傅乾安这个人,的确是有手段、有心思。
他作为堂堂四皇子,能够在客卿面前放下身段,百般讨好恭敬,能屈能伸,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白盏顿了顿,抬头问道:“四殿下,当今朝堂丞相独大,如若是您,会如何面对这一局面?”
傅乾安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丞相经营南邑朝堂几十年,朝野上下满是苏党门生,如若在此时贸然对上相党,宛若蜉蝣撼树,应当徐徐图之,以温和手段软化相党格局。”
“那若按照殿下所想,徐徐图之瓦解相党,需要多久?”
傅乾安沉默了,他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摇头:“时日不定,但定不会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当今陛下已到了立太子的年纪,四殿下觉得,陛下还能有多少时日还朝堂一个干净?”白盏就连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话时都依旧淡然无比,眉眼不挑,这世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父王……父王身强体健,白先生此话慎言!”
傅乾安说这话时自个儿都没什么语气,他若是真觉得顺帝身强体健,又怎会在入冬后就几次三番写信给白盏催促他过府一叙。
“先生的意思,定北王于父王,还有其他作用?”
白盏摇了摇头,“如今局势模糊,暂且看不清,所以我让殿下稍安勿躁,且等局势再明朗些许,再作打算。一个月,不出一个月,就能看清陛下究竟想做什么了。”
白盏这番话说的笃定,傅乾安也不自觉被带的沉稳了下来。
茶水已经凉了,傅乾安在替白盏添茶水之际说起了今日他听到的一件趣事。
“前几日,扬州馆中发生了件小事,郎中令李燃同谢家一位后生吵了起来,将扬州馆的大堂都砸了。”
白盏同李燃这种纨绔子弟一向没什么交集,他听得兴趣泛泛。
“谢家那位后生名叫谢清运,倒是同老三走得近,探子回报说,谢清运找到了老三念叨了好一通,老三一个皇子,竟然私底下放话说定会替他向李燃讨个公道,真是跌面子的紧。”傅乾安说着玩笑话,姿态放松。
倒是白盏,再听见三皇子的名号后,皱眉:“殿下往三皇子府上安插了探子?”
傅乾安一愣,低声询问:“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撤了吧,近日烛都多事,殿下还请将安插在各位大人府中的探子收回来,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白盏转动着佛珠,端坐在软垫上,身形如雪中翠松石中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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