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啊呀”一声抬起脑瓜,一脸迷茫的看向自己,未等孟西洲重复方才的话,沈青青已经先一步扑了上来,抵在他耳边,满是欢喜,“阿洲!阿洲!你可是醒了!”
孟西洲使不上力,只得冷声骂道:“放肆,给我滚出去!”
一声瞬间喊醒了沈青青,她恍恍一怔,并未听话离去,反倒是倾过来身子离他很近,就这样面对面地打量起他来。
“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孟西洲咬牙切齿的说完,一抹明显的失落滑过对方眸中。
她指了指自己,长叹口气,无奈道:“阿洲,你又把我忘了?”
孟西洲不答,次没再让她出去,因口干舌燥的厉害,只低声说了句“水”。
沈青青没再说什么,折身去外面为他倒了杯温水,看他喝完,也没收回杯子,只伸手把床内侧的靠枕和被子抱了出来,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他冷声问,腔子里像是被点燃了,呼一口气都是烫的。
“我去睡觉。”
“不许去,我需要人照顾。”孟西洲压着怒意,他感觉得到,个女人对他的态度跟刚才明显不一样了。
“小公爷是饿了还是渴了,尽管吩咐便是,但我先声明,我想要照顾的不是你,而是阿洲。”
孟西洲不知道她在讲么胡话,见她抱着被子继续往外走,急声道:“你给我站住。”
沈青青没理他,走出去将被褥放在厅里,人又折回来,走到榻边乖乖顺顺的站在那,像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水。”孟西洲一时不知道要安排么,又要了一杯水。
她接过杯子,又为他满了一杯,时候,沈青青彻底醒了,她瞧着孟西洲此刻的面色跟个煮熟的螃蟹似的,鲜红漫过颈子,看样子是在高烧。
她没多想,抬手要试温度,被他一把推开,沈青青踉跄地扯住床幔,才没让自己摔倒。
“你要做么?”孟西洲冷冷瞪去,此时他眼睛干的难受,瞪得比平日更大,看着也更吓人了。
“我看小公爷面色不太对,只是想试一试体温。”
“体温?”
“我的意思是,小公爷是不是在高烧发热?”沈青青快要失去耐心,她觉得生了病的孟西洲比昨夜见面就掐她脖子的那个烦多了,很难相信以前的阿洲会是这么个性格。
看孟西洲似在怀疑她的言辞,沈青青长叹口气,解释了下手背试温的科学性。
按理说用额头试温是最准确的,虽然她说了,但并不觉得孟西洲会让她么做。
“那你来试。”孟西洲也觉得自己现在热的快要晕过去了,他索性躺平,直勾勾的看向头顶的床帏。
沈青青看他那副样子,有种说不上来的视死如归的感觉,她默了片刻,伸手过去,瞧他皱了下眉头,冷声问:“不是说用额头更准?”
沈青青:“”
她默默撩开头发帘,倾身过去,悠着力度抵在了他滚烫的额间。
温度烫得吓人,如果她再晚一会儿问,他怕是又要昏过去了。
本来人就失忆了,再高烧烫一下脑子,不知道辈子还能不能好了。
沈青青着了急,赶忙披上件衣服扭身要走,孟西洲叫停她,“我在小宅的事,你可有同第二个人讲过?”
“并未。”
“那就记住,不许讲,我会在你休息一段时间,不能有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小公爷昨夜就已经吩咐过了,怕是病得厉害,已经迷糊的不记得了。”
沈青青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屋,留着孟西洲一人躺在那发愣,女人看着乖巧柔弱,实则伶牙俐齿的很。
单从方才短暂接触来看,她的谈吐举止,完全不像是寻常村妇。
遇事不乱,从容应对,甚至还很聪明。
她不像是东宫安排来太子找来的,太子要杀他,直接安排死士便是,大可不必用美人计一招。
可若不是太子安排的,又会是谁呢?
孟西洲正思考着,沈青青拿着个布兜子从屋外着急忙慌赶了回来,她放下兜子,将沾了寒气的大衣脱在外面,手里拎着几条干巾走了过来。
次沈青青没贸然为他直接退热,大抵解释了下个原理,也不知孟西洲听没听懂,闷闷“嗯”了声,沈青青便没再耽搁,把兜子里收集来的干雪揉成个小雪砖,然后小心包在几块厚实的巾子里,先给他脑门冷敷上。
之后,她折回厅内端了盆温水,湿了块巾子,解开他里衣,小心翼翼地避开满身伤口,为他擦拭起全身。
法子是沈青青跟妈妈学的,儿时发烧,很少去医院看病,都是在家喂药,若是温度超过39度,妈妈就会用这种法子给她快速降温。
孟西洲见她毫不避讳,自己也没什么可害臊的,不过当个下人伺候就是,但他又不全然放心沈青青的动机,遂而干愣愣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少时,他明显感觉身子舒服多了,头也没那么沉了,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有种再要入睡的念头。
他睡得不踏实,睡睡醒醒好几次,恍惚中,见床边那人红着眼眶,像是哭过了,他闭上眼睛,“我好些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沈青青没说么,起身为他穿好衣裳后,收拾起巾子出去了。
她不是故意想在他面前哭的,相反的,她完全不想在他面前哭,不过是刚刚给他热敷时,瞧见往日熟悉的大小伤口,鼻子就不争气的泛起酸。
她以前不知道阿洲是什么身份,当初救下后,看到那些新旧伤口,大概猜测他是个逃兵或是个跟武行有关的人,从未想过,他会是个金枝玉叶的世子爷。
而样一个人前显赫的世子爷,锦衣之下,却是满身伤痕。
沈青青突然对阿洲的过去产生了些许兴趣,但也只停留在产生兴趣而已,她不喜欢这个人冷漠无礼的态度,说到底,她不是他的婢女丫鬟,救他、照顾他,完全出于对于她丈夫的情谊。
可他呢,忙前忙后的为他服务完了,竟连声道谢都没有。
她还是喜欢那个淳朴善良的阿洲。
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宠,都觉得不够的阿洲。
沈青青越想越憋屈,她没去睡觉,而是走到屋子另一侧,翻出自己的日记本,一笔笔、一件件的把阿洲是如何对她不好,还无礼的事情通通记录进去。
终有一日,待他恢复记忆后,她要拿着个小账本,跟他一笔笔的算账!
到时候,她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沈青青越写越停不下来,竟不知不觉写到天明,时,娇云娇玉已经起身开始清扫院落积雪,她念着孟西洲不让人知道他在梅园的嘱咐,悄声出屋,把之后几日例行的故事会据点改到其他屋子去了。
孟西洲高烧退后,安稳睡到深夜,一觉醒来,察觉到屋里比清晨冷了不少,被子也换成了个相对轻薄一些的。
他没在意,见厅里亮着烛火,他低声喊道:“我醒了。”
沈青青在厅里小憩,临睡前刚检查过他的情况,体温正常,伤口也没有化脓的趋势。
孟西洲习武多年,身体底子好,外伤也并不致命。
“我醒了。”他又轻声叫了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孟西洲平躺在床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机械性的喊一句:“沈青青,我醒了。”
睡不踏实的沈青青还是被他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起身倒了杯水给他,孟西洲见她来了,压力许久的怒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你怎么伺候人的?”
沈青青先是一愣,后无奈一笑,小声嘟囔着,“我没伺候过人,以前都是我夫君伺候我的。”
孟西洲话说出口,其实有些后悔,但听沈青青句,他瞬间愣住。
他没想到她会样答。
她口中的夫君是他。
那么就是他伺候她?
怎么可能?
孟西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我饿了,拿些东西来。”
吃的沈青青睡前就准备好了,那时看他睡的安稳,便没叫醒他,如今他叫饿,沈青青端着几碟热好的小菜和白粥,送到榻前。
孟西洲侧眼一瞧,满是绿油油的青菜,脸瞬间黑了下来,“宅子里的厨子么时候做出这种东西了?”
“世子,是我做的。”
孟西洲沉默片刻,抿了下唇,“喂我吧。”
沈青青乖顺的点了点头,扶着他倚在床头,喂下两口后,孟西洲忽而别过去头,猛咳起来。
待他缓和些许,沈青青再送去勺子,他却紧抿着嘴,怎么都不肯吃了。
“世子不饿了么?不饿就不吃了。”沈青青收回勺子,起身要走。
“这青菜为何是甜口的?”
“你喜欢吃样做的。”沈青青本想说“你喜欢吃我样做的”,终是删了那个我字。
孟西洲默然,若说失忆后,性格变了,他尚有迹可循,可糖炒白菜这种做法,他不管何时,都不会喜欢吃的。
沈青青看他又不信,懒得计较,便将勺子舀了口白粥,换了些其他爽口小菜喂给他。
待头伺候完,沈青青困的直打哈欠,端着空盘起身,刚一扭头,见身后立着俩大男人。
她“啊”地一声,托盘上的空碗摇摇欲坠,萧应眼疾手快,上前迈来一步,稳稳扶住。
孟西洲方才就见他二人来了,二人是显国公府的老人,自是规规矩矩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用完膳。
“你先出去,我有事同他们讲。”
萧应将视线从沈青青的脸上收敛起来,看她端着托盘默默走出房门,才想起来她连个大衣都还没穿。
李炎听人脚步走远,急切的走到榻边,“爷,您昨夜为何不回府啊!要不是萧应找到了您留在小宅外的记号,我们我们可就差把整个汴京都掀翻了。”
“次的刺客各个训练有素,必是打小培养起来的死士,样的人,我又怎能引回国公府?到时候,怕是显国公府也难逃一劫。”
孟西洲转向萧应,问:“父亲母亲可都还安好?”
“是,请爷放心,昨夜属下看到记号后,便将平安报给老国公爷了,今儿一早,老国公爷就去进宫面圣了。”
“那些刺客身份呢?可有消息。”
李炎摇头,他今晨归来途中得知噩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幸亏先遇到了萧应得知内情,才稳住心神,去了趟仵作那查看了死去的刺客,那些人统一着装,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布料,就连佩刀,也是近郊铁坊内可以随意买到的那种,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
“查不出来才对,要是查出来了,还不知道谁要当替罪羔羊。”
“那这是东宫安排过来的?”
孟西洲摇头,“我说了,些刺客都是打小培养的死士,不会是他。反倒是让我觉得,次近郊调查的几个命案越发的有意思了。”
李炎、萧应听得满头雾水,孟西洲也没指着他们能听明白,只道:“我段时间暂时在这儿养伤,就先让外面乱着,李炎,你明日悄悄启程去近郊东台县、惠州、邯元镇一趟,去找来这几件命案的仵作,如果可以,把尸体也运回汴京,送进大理寺保管。”
“是。”李炎虽有不愿,还是颔首应下,“爷,次是属下保护不力,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了。”
“我今夜便增派人手来小宅保护爷。”
“不必,如今想杀我的人还未死心,你暗中调人,难免让人看出痕迹,不如就来出空城计。”
“可小宅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家丁和丫鬟,您”
孟西洲没再搭话,李炎最了解他的脾气,赶忙道:“是属下失言,那我就跟萧应回禀老国公爷,您是不知道,老国公爷昨夜急的差点就来小宅找您了”
“请你代为转告父亲,孩儿不孝,让父亲忧心,待次痊愈,定会加倍珍惜身体。”
“是。”
李炎与萧应扭身要走,听孟西洲突然叫住,“萧应,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李炎看爷叫住了萧应,先行离开。
只待屋内唯留两人时,孟西洲才问:“萧应,往日我在三溪村是如何对待那个女人的?”
萧应怔了怔,没想爷突然问起个。
他之前只讲了二人成亲的事实,至于往日爷对青青姐有多么爱护、珍视,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因为他清楚,爷现在已经不再是三溪村他见过的那个西洲哥,而是变回了那个他认识多年的显国公世子,那么在爷知道自己在外有一个宠爱无比,却没有任何身份的娇妻后,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对方。
所以他不能说。
只有让爷起疑,青青姐才能活下来。
孟西洲看他不答,换了个方式问:“又或是那个女人是如何伺候我的?是不是跟寻常农妇一样,粗枝大叶的,么都做不好?”
萧应听罢,一时没太听懂。
爷这是在问什么奇怪问题?
萧应想了下,并不觉得个问题致命,故而决定不偏不倚如实回答,“是,她是什么都做不会,也做不太好,伺候爷自然也不是很会,其实平日里,都是爷在做些事。”
孟西洲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惊诧,他沉默片刻,又问:“那我可曾喜欢吃甜口青菜?”
萧应毫不犹豫立刻点头,关于糖炒青菜道奇葩到惊世骇俗的菜品,他简直终身难忘。
“是,爷不但喜欢吃,还总夸那位村妇做得好,每次都会吃整整一大盘。”
作者有话要说:孟狗:我的脸好疼,怎么办?
青青: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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