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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来巴西那天,整个巴西陷入低迷,她给程伊发来消息:好可怕,当地人一点都不友好。

你注意安全啊。程伊叮嘱,不要信网上说穿巴西球衣会被礼遇这种说法,你现在不是球迷最安全。

好,星火来接我了。

程伊一听这个名字就不想回复了,丢下手机。

第一场半决赛,巴西被德国7:1羞辱,球门敞开了似的,这场东道主笑话球赛先决赛一步,载入历史。由于次日阿根廷将战荷兰,程伊拒绝和祁深洲交流,她甚至想再开一间房,拒绝与他一起看球,祁深洲好笑地跟她走到前台,直到她垂头丧气地转身,抄起手来,“没房间了?”世界杯期间,房间很紧俏。

“算了,顶我三个月的伙食费,我决定忍辱负重。”

“没事,”他放狠话,“我会给你多备点纸巾的,无冕之王嘛。”

程伊气死了。历史上荷兰是一支实力强劲的球队,可运气上差了点,从未问鼎大力神杯,被称为无冕之王。

“那就这届加冕。”

“都是老将。”

“那阿根廷除了梅西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梅西一个顶十个。”

这场球确实很精彩,也很乏味,90分钟比赛胶着,零比零白卷收场,加时赛也没能分出胜负,进了点球大战。

他们看的是当地电视频道,巴西解说没精打采,显然被昨天德国的七个进球踢晕,直到点球大战,解说才突然醒来,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杯还没结束,声音高亢起来。只是程伊完全听不懂,她捏着抱枕,见证了失败。

并没有预想中的吵架,程伊像被丢在地上的烂泥,蔫了吧唧,默默淌了一脸泪。点球大战就是运气,也许荷兰差的就是这点儿运气。

祁深洲不可能在此刻庆祝或者冷嘲,将一包纸巾丢到她面前,“吴蔚刚打电话过来了,问我们去不去吃夜宵。”

程伊擦擦眼泪,摇摇头,“但我饿了。”

他见她肯说话,膝盖挪近了点,柔柔道:“那就叫酒店餐。”

“太贵了,”她摇头,“你出去买吧。”

“我出去了你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吧。”他故意开玩笑逗她,可程伊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搡他肩头,“你想多了,我会陪他们继续走的。”

她吸吸鼻子,“只是觉得罗本、斯内德都老了,他们没有梅西红,不能在世界杯举起大力神杯没有那么多人难过,可我要为他们流眼泪。”

她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时代,小时候在老程怀里听他说荷兰的足球史,听他介绍这是新人罗本,那个矮个子叫斯内德,别看他矮,非常天赋,我觉得他能带荷兰走出亚军魔咒

而就是这些新人,他们要退役了。她心里为体育的新旧交替难受,仿佛自己的某一个时代也跟着结束了。

他点点她的红鼻头,“别哭了,我都理解。”

她故意道:“嗯,如果阿根廷夺不了冠,你确实会理解我。”

“”祁深洲没在此刻和她掰扯阿根廷的事儿,转了个话锋,“还记得我喜欢的俱乐部吗?”

“阿森纳?”

“是。”他当然提过,他们常聊喜欢的俱乐部、球队、球星,只是很少纵观整个足球史谈起战绩,“阿森纳和荷兰一样,也是无冕之王,从没拿过欧冠。”

“那你还喜欢。”程伊哭得脑眼晕花,胡说八道。

“我喜欢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冠军,是因为他们是他们。”他捧起她的脸,“我喜欢你也是。”

安慰的话说完没几天,阿根廷在那一年决赛中不敌德国,错失大力神杯。天才梅西没能拉动一支球队。

“没事,他还有下一届。”他在赛局已定的时候先背过身去,“但我不想看他红眼睛。”

程伊将电视关了,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任热风烫上皮肤。

这次动人心魄的世界杯结束了。“不是说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冠军,而是因为他是他吗?”

祁深洲沉默了会,鼻尖似乎隐有潮气,又在转过身来时一脸平静,点头道:“嗯,对,只是眼见就差一点,还是有些难受。”

“我也有点难受,”四天足以让程伊已经走出为荷兰的失败,但,“我难受这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下一次又是四年,四年后熟悉的球员们又要换一批了。”

“没事,”他扯扯嘴角,语气沉重,“下次梅西一定能举起大力神杯。”

现在回味,那个夏天就好像大梦一场,热血沸腾,缱绻迷离。

下一届,再也没有那个味道了,德国荷兰阿根廷都早早回家,似乎那个夏天的重点就留在了那个夏天,而那个夏天一起看球的承诺散在了那个夏天的空气里。

前两年,梅西接受采访时说,那年夏天离冠军这么近,太痛苦了。媒体说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程伊看到新闻标题眼眶就红了。

也许当时祁深洲应该哭一场的,因为梅西再没能比那个夏天更接近世界杯冠军。

也许她也应该哭一场的,因为那是他们离互相理解最接近的一次。

他们四人没有在巴西碰面,因为程伊始终不想在巴西看到单星火。她与祁深洲说,“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跟他聊起我们曾在一个球场看过球,不想让他玷污我们的球赛。”

程伊以为自己不能冷静面对吴蔚和单星火,可她低估了自己的演技,或者成年人的消化能力,她在祁深洲的公寓里迎接了手挽手拎着礼物出现的单星火与吴蔚,僵了一整个夏天的肩陡然放松,打招呼时,她原谅了吴蔚。因为那一刻的吴蔚,太纯粹了,完完全全是爱情里的样子。

就像学校里风言风语“祁深洲一定会找机会把程伊甩了的”,“他们不会长久的”,“你见过谁异国恋能走进婚姻殿堂”,“谁知道呢,也许是女人先劈腿”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了,也许,我们不该劝阻别人关于爱的任何事。

我们可以通过概率预知结局,却不能断言个体体验的过程。

那个夏天彻底结束时,返程的倒数第三天,程伊接到电话,如待命接受流浪者的避难所,连问询都没有,赶到那个带台湾腔的女孩说的地点。

她在法拉盛的地铁站看到了烂醉如泥衣衫不整的吴蔚,她倒在柱子旁,迎接所有路人的审视。

程伊同那个好心的姑娘道谢,复杂地看向吴蔚。她很难从此刻的吴蔚身上找到过去的冷静自制。

也是在那一次,吴蔚与程伊交的心。

她们跌跌撞撞回到公寓,吴蔚径直撞进洗手间,昏了头一样跪在瓷砖地上,泼了自己一脸厕所水。程伊拼命拦她,“你疯了吗?喝成这样?”

吴蔚用满是脏泞细菌的手拉着程伊,两眼冒着瘆人的光,“你知道的吧。”

“什么?”

“我很羡慕你和祁深洲。”

“哦,”程伊看了眼她被撕到腹股沟几乎裸奔的裙子,替她拢了拢,“是么。”

“你知道为什么吗?”吴蔚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程伊。

她那会脸上过敏,肿成猪头,所以表情自带淡定面具,“为什么?”

饶是如此,仍被识破。“哦“吴蔚拖了老长的尾音,挑眉痴笑起来,连哼好几声,好似戳破程伊的伪装,手指着她,“你知道”

程伊心里飘过慌张,手扶住她即将倾倒的身体,“知道什么?”

“谢谢你。”吴蔚沿着墙滑倒在地,头磕在程伊肩上,撒娇一样蹭她,“谢谢你,没有让我们局限在压缩真空的环境,谢谢你让我们拥有社交的权利。”有可以聊起的共同好友,可以在美国进行聚会。

吴蔚是个很有距离感的朋友,难得的身体亲密让程伊僵硬得好像一个不举的男人,面对姑娘的卑微投怀,她心头涌过无数自责,为自己曾有的慌张以及隐隐的鄙视不齿。

程伊敞开怀抱,咽下喉头苦涩,“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酒醒,你一定要当我没提过。”

“好。我们永远不提。”程伊眼神坚定,郑重许下承诺。

“那趁我酒醒前,我再说一句。”吴蔚落下眼泪,眼角像开了两朵垂危的桃花,“他把我丢在地铁站了其实并不突然,我感受到了他的取舍。毕竟我开始耽误他的时间了,我在占有了,我不懂事了。”她努力只提爱,不提生活,但爱做尽了,生活是避无可避的走向。

“我不会”取舍的。

“哎呀,好脏啊,真脏”吴蔚举起沾着马桶水的手,揩在皮肤上,自嘲不止。

“来,”娇小的程伊灌进巨大的气力,将一米七的吴蔚拖进浴缸,调好水温替她冲淋,一边剥衣服,一边嘀咕,“没事,不脏,我们洗干净就好了。”

挚友挚爱不会从天而降,他们都穿过了时间的枪林弹雨。

程伊在搜索框里敲下单星火,一如她在巴西世界杯撞破他婚姻的那次。只是下一秒,网页一闪标题撞进眼球:美国知名大学中国籍研究员涉嫌数据造假。

新闻时间是两个月前,就在程伊震惊的时候,祁深洲发来了今天的定位,她没了算计,难得回复了他,单星火离婚了!

:我知道。

陈真心:你?怎么知道的?

:见面说?

程伊下意识站起来,直往房间跑,想换衣服,却收到他下一个消息:我月底回来。

去死吧。爱说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37见

日更30004000,只是如果更了6000就会次日停一下,都会在作话里说明。更新很稳定的。有事会请假,不过开文后还没请过假,只有入当天上夹子停了一天,很稳定的!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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