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人对我感到很困惑我猜想,这也难怪。经过水浸日晒,我的身上裹满泥巴,汗渍斑斑,头发散在脸上,看着活像一名乞丐,而且可能是精神错乱的那种。
“博士r?”他用英语说道,他此刻的思路果然是我猜想的那样。他紧紧地盯着我,让我联想起早前遇见的那只黑色的大鸟。“我能多问一句吗,什么方面的博士?”
“医学。”我暂停住大口的吞咽,回答道。
他猛地抬起黑色的眉毛,几乎要碰到自己的发际线。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后,他说:“真的是?”
“真的是。”我用同样的话回答,他笑了。
他低下头向我鞠了一个标准的躬:“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夫人,请允许我介绍自己,劳伦斯斯特恩,来自慕尼黑的自然科学哲学学会。”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
“一个博物学家。”他指着肩上的帆布包解释道,“我正要去观察那些军舰鸟,想知道它们是怎么繁殖的,碰巧听到你在,呃……”
“跟一条鱼说话,”我替他说出来,“是的,嗯……它们真的有四只眼睛吗?”我问,希望能改变这个话题。
“是的或者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低头看了一眼鱼,它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我们的谈话,“它们在水中的时候似乎采用形状奇特的视觉器官,上面的一双眼睛观察水面上方的动静,下面那双眼睛留意水下的情况。”然后他看向我,带着一丝微笑,“我可以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医生夫人?”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了想可以使用的别名,然后决定说实话。“弗雷泽,”我说,“克莱尔弗雷泽,詹姆斯弗雷泽的妻子。”我额外加了一句,隐约感觉虽然外表狼狈不堪,但婚姻状况会让我看起来更体面一些。我把挂在左眼上方的头发拨了回去。
“愿为您效劳,夫人。”他优雅地鞠躬道。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梁,看着我。“你大概是遇到海难了?”他猜测道。这看起来是最合乎逻辑的如果不是唯一的对我外表的解释,我点点头。
“我要想办法去牙买加,”我说,“你能帮我吗?”
他盯着我,皱着眉头,好像我是一种无法进行分类的物种,然后他点了点头。他的嘴巴宽阔,看起来是为了微笑而存在。前面出现了一个拐角,他伸出一只手来扶我。“是的,”他说,“我能帮忙。不过我也许得先给你弄一些食物和衣服,怎么样?我有个朋友,住得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那里,好吗?”
因为口渴和各项事情带来的压力,我无暇关注自己肠胃的需求。然而,听到食物之后,这种需求立即叫嚣着恢复了生机。“那样的话,”我大声说,满怀希望,“的确是非常好的。”我把纠缠一团的头发尽可能地拨到脑后,低头躲开一根树枝,跟着我的恩人走进树丛。
我们走出一片棕榈树林后,地势变得开阔起来,好像草原一样,然后一座宽阔的小山出现在眼前。我看见山顶上有一座房子或者至少是一座废墟。黄色的石膏墙已经开裂,布满了粉红色的九重葛和零乱的番石榴,锡皮屋顶上有几个明显的洞,整座建筑散发着凄凉荒废的气息。
“那是美泉庄园。”我的新朋友冲它点了下头,说道,“你能走上山吗?或者”他犹豫了一下,打量着我,好像在估测我的体重。“我可以背着你,我觉得。”他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完全是客套的语气。
“我能走上去。”我跟他保证。我的脚酸痛无比,遍布瘀青,还被棕榈落叶刺伤了,不过眼前的这条路看起来相对平缓。
通往这座房子的山坡上纵横交错着印迹模糊的羊肠小径。一路上我见到了很多动物,它们在伊斯帕尼奥拉岛的烈日下安详地吃草。我们走出树林时,一只绵羊发现了我们,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山坡上的所有羊儿一齐抬起头来盯着我们看。
这密集的怀疑眼神让我相当不自在,我提起泥泞的裙子,跟着斯特恩博士走向通往山顶的主路从宽度来判断,主路被绵羊踩踏得面目全非。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朗日子,橙色和白色的蝴蝶成群地在草丛中摇曳,它们停在草丛里四处散开的花上面,有一只鲜艳的黄色蝴蝶,像一个小太阳般闪耀。
我深深地吸了口青草和花朵令人愉悦的香气,其中混合着少量绵羊和被太阳晒热的灰尘的味道。一个棕色的小点在我袖子上停了一会儿,它逗留的时间足够让我看到它翅膀上的绒状鳞片,还有又细又弯的喙管,它细长的腹部随着翅膀的挥动而颤动着,然后就消失了。
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帮助的承诺,或是因为淡水、蝴蝶,又或者是因为这三个因素,我承受了那么久的恐惧和疲劳开始消散。说真的,我还面临着去牙买加的交通问题,但随着口渴的缓解、近在咫尺的朋友,以及可能就在眼前的午餐,这一问题看起来不再像在红树林里那样是件不可能的任务了。
“他在那里!”劳伦斯停下脚步,等着我赶上他后一起走在小路上。他朝着上面做了个手势,指着一个瘦长结实的身影,那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朝着我们的方向往山坡下面走。我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人,他从羊群中穿过,没有注意到路。
“我的天!”我说,“这简直是亚西西的圣方济各。”
劳伦斯惊讶地瞥了我一眼。“不,不是。我告诉过你,他是英国人。”他举起一只胳膊喊道,“你好啊!福格登先生!”
身着灰色长袍的身影带着疑虑停了下来,一只手保护性地揪住身边走过的母羊的毛。
“谁呀?”
“斯特恩!”劳伦斯喊道,“劳伦斯斯特恩!走吧。”他伸出一只手,把我从陡峭的山坡拉到上面的羊肠小路上。
母羊正在蓄势待发,想要摆脱它的保护者,这使他无暇注意到我们的靠近。他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比我高一点,有一张清瘦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下巴周围像除尘拖把一样蓬乱的红胡子,这张脸会是很英俊的。他的长发中夹杂着一绺一绺的灰白色,一直往他眼睛前面落。我们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一只橙色的蝴蝶从他头上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斯特恩?”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头发拨到脑后,在阳光下严肃地眨着眼睛。“我不认识……哦,是你!”他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那个收集虫子的人,我会立马记起来的!”
斯特恩看起来有些尴尬,带着歉意瞥了我一眼。“我……呃……在上次访问的时候,我从福格登先生的羊的排泄物里收集了一些有趣的寄生虫。”他解释道。
“可怕的大虫子!”福格登神父颤抖地回忆着,“有一些至少有一英尺长!”
“没有超过八英寸。”斯特恩微笑着纠正。他瞥了一眼最近的一只羊,手搁在他的收集袋上,好像在期待着下一个即将到来的科学贡献。“我提出的治疗办法有效吗?”
福格登神父看上去有些茫然困惑,似乎想回忆是什么样的治疗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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