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递给我一块手帕,虽然皱巴巴的,但很干净。“我的名字是格雷,”他说着,温文尔雅地轻轻鞠了一躬,“我猜你一定是著名的马尔科姆夫人,伦纳德船长已经强烈赞美过你的英雄事迹。”听到这个,我皱了皱眉头,他停了下来。
“很抱歉,”他说,“我说错什么话了?我道歉,夫人,我无意冒犯您。”他看上去因为这种想法而着急,我摇了摇头。
“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去可不是英雄所为。”我回答。我的声音含混不清,于是我停下来擤了擤鼻子。“我只是在这里站会儿,仅此而已。谢谢你的手帕。”我有些犹豫,既不想把用过的手帕还给他,但也不想简单地揣进口袋。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解决了我的困扰。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他吞吞吐吐,犹豫不决,“一杯水?或者是一些白兰地?”他在外套里摸索着,取出一个刻有盾形纹章的袖珍小银瓶,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感激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吞下了一大口,被呛得连连咳嗽。酒灼烧着我的喉咙,但我又抿了一口,这一次我谨慎了些,觉得酒温暖了我,让我放松下来,有了力气。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喝了一口。它很有用。
“谢谢你。”我把瓶子递回去,声音有点嘶哑。感到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唐突,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忘了白兰地酒很好喝,我一直用它在医务室给人擦洗。”这句解释把我带回到当天发生的事情的破碎片段里,我瘫坐回刚才一直坐着的火药箱上。
“瘟疫持续不退散的话我得带着它?”他轻声问道。他站在我面前,旁边一盏灯的光在他深色的金发上闪耀着。
“不,会退散的。”我闭上眼睛,感到无比的凄凉,“今天只有一个新病例,昨天有四个,前天是六个。”
“这听起来有希望了,”他评论道,“好像是你战胜了病魔。”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一种浓密又厚重的感觉,就像堆在大炮旁的箱子里的一颗炮弹。“不,我们所做的是阻止更多的人被感染,对那些已经感染上的,我一件事情都做不了,该死的。”
“的确是。”他弯下腰,拿起我的一只手。我虽然很吃惊,但没有阻止他这样做。他用拇指轻轻地抚摸着我手上的水疱,那是被滚烫的羊奶灼伤的,他还碰了碰我的由于一直在酒精中浸泡而红裂的指关节。
“你似乎一直都很活跃,夫人,而某些人什么都不做。”他冷冷地说。
“我当然是在做事情!”我厉声说道,猛地把我的手抽回,“可这没有任何意义!”
“我敢肯定”他开口说。
“没有意义!”我把拳头砸在大炮上,无声的撞击似乎象征着这一天充满痛苦的徒劳,“你知道我今天失去了多少人吗?二十三个!从早上开始,我的脚就埋在污秽和呕吐物中间,我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而这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帮不了他们!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帮不了他们!”
他的脸转到了阴影里,但肩膀是僵硬的。“我听到了你说的,”他平静地说,“你让我羞愧,夫人。在船长的命令下,我一直留在我的船舱里,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情况,或者说尽管这样,我向你保证,我本该来帮忙的。”
“为什么?”我茫然地说,“这不是你的工作。”
“这是你的吗?”他转过身来,脸朝向我,我看到他很英俊,年纪也许接近四十岁,有着敏锐又精雕细琢的容貌,大大的蓝眼睛惊讶地睁着。
“是的。”我回答。
他端详了一会儿我的脸,表情从惊奇逐渐变为深思:“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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