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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皮毛就更没人要了,外乡人。”

“我当然这么希望来着。”我稍稍挪了挪身子,任由他的抚摸继续扩展着探索的范围,享受着他的手掌在我裸露的后背上的温度。

“你有没有见过光溜溜的树枝长时间浸没在静水里的样子?”他问我,手指尖轻轻地掠过我的脊柱,激起了一拨拨鸡皮疙瘩,“那树枝上会有千千万万个微小的气泡,就像覆盖了一层银色的冰霜。”他轻抚过我的肋骨、我的手臂、我的后背,所到之处细小的汗毛悉数兴奋地竖立起来。

“你就是那个样子,我的外乡人,”他近乎耳语着,“光溜溜的,浑身亮着一层闪闪的银光。”

然后我们安静地躺了许久,聆听着窗外的雨滴。屋里飘过一阵清冷的秋天的气息,夹带着炉火烟熏的暖意。他侧转身背对了我,拉起被子同时盖住了我们两人。

我在他背后蜷起身子,把膝盖嵌入他的双膝之后。幽暗的火光这时在我身后忽闪着,反射在他肩膀圆滑的轮廓上,隐隐地照亮了他的背脊。我能看见他肩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的模糊印记,那些覆盖在他皮肉上的银白色的细纹,曾几何时,我对这些伤疤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可以蒙着眼勾画出它们的线条。如今,这里多了一条陌生的半月形细弧线,那里又斜劈过一条从前没有过的伤痕,这一切都是又一段惨烈的往事留下的遗迹,那段我没能与他分享的往事。

我摸到那个半月,从头到尾地勾勒出它的外形。

“没人为你的皮毛捕杀过你,”我小声说,“可你还是被追捕过,对吗?”

他的肩膀微微一动,似是而非地一耸肩。“时不时有吧。”他回答。

“现在呢?”我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地呼吸着。

“哎,”最后他说,“我觉得有。”

我的手指移到了下面那条对角的斜线上,这是条很深的切口,伤处久已痊愈,但那尖锐的线条在我指尖仍清晰无误。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手覆盖上我停留在他腹部的那只手,说道,“但我也许知道为什么。”

整幢房子里很安静,大部分孩子和他们的孩子都离开了,只剩下仆人远在厨房背后的卧房区域,伊恩和詹妮的房间在走道的另一头,小伊恩则在楼上的什么地方。所有人都睡了。我们俩就好像独处在世界尽头,远离爱丁堡,远离走私者的海湾。

“你记不记得,斯特灵沦陷后,就在卡洛登前夕,突然间到处都有传言,说法国人送来了金子?”

“来自路易?我记得可路易从来没有送过。”詹米的话唤醒了那段短暂而疯狂的日子,从查尔斯斯图亚特鲁莽的崛起到险峻的覆灭。那段日子,流言是谈话中最通用的货币。“那时候传言四起关于法国来的金子、西班牙来的战舰,还有荷兰来的军火可是几乎没有一条传言是确有其事。”

“哦,确有其事的不是没有不过那并非来自路易但当时没有人知道。”

接着他给我讲了他见到垂死的邓肯克尔的事,关于流浪汉的耳语,关于那间小旅店的阁楼里,发生在一名英国军官警戒的眼皮子底下的一切。

“邓肯他发着高烧,神志却还清醒。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也知道我是谁。那是他告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的唯一机会于是他告诉了我。”

“关于白色女巫和海豹吗?”我再次问道,“我不得不说,这一切听着真的像是胡言乱语。但你都听懂了?”

“嗯,也没全懂,”詹米承认道,一边翻过身面对着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那白色女巫会是谁。刚开始我以为他说的是你呢,外乡人,乍一听都差点停止了心跳。”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笑容,抓住我的手,紧握在我们两人之间。

“我立刻想到也许出了什么问题也许你没能回到弗兰克身边,回到你来的地方也许你其实去了法国,当时就在那里形形色色的幻想一时间充斥了我的头脑。”

“我多希望真是那样。”我喃喃地说。

他对我歪嘴一笑,却摇了摇头。

“而我却身在狱中?布丽安娜才多大就十岁上下?别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面了,外乡人。你已经来了,而且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他在我额头温柔地一吻,重新回到他的故事里。

“金子从哪儿来我一无所知,但他告诉了我宝藏的所在,还有它为什么会在那儿,这些我都能听明白。宝藏是查理王子的,是送来给他的。关于海豹的事儿嘛”他微微仰起脸,朝窗口点着头示意,窗口的玫瑰花影洒在玻璃上。

“人们传说当我母亲离开理士城堡时,她是跑去投奔海豹精了。其实那只是因为当时有个女仆瞧见我父亲把她带走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说他长得就像个巨大的海豹精,褪下了海豹皮学着人一样在陆地上行走。事实上,他确实很像。”詹米笑了笑,一手插进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回忆起来,“他的头发就跟我的一样厚,却黑得跟炭一样,在某些光线下会显得湿漉漉的,闪闪发光。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正像水中的海豹。”他突然耸了耸肩,甩开了回忆中父亲的影像。

“啊,所以说,当邓肯克尔讲出了艾伦的名字,我明白他指的就是我母亲他在暗示我,他知道我姓什么、我的家人是谁,也知道我是谁。他也在暗示我,他的话不是胡言乱语,不管听着有多荒诞。而且我知道”他又耸耸肩,“那英国人告诉过我他们发现邓肯的地点,就是离海岸不远的地方。那道海岸线上有几百座小岛和巨礁,但有海豹出没的只有一处,那就是麦肯锡领地尽头的科伊加赫一带。”

“所以你去了?”

“哎,我是去了。”他深叹了口气,闲着的那只手游移到我的腰间,“如果不是依然觉得这事与你有些关系,外乡人,我是不会去的不会越狱的,我是说。”

越狱倒并不很难。囚犯们经常组成小队被带到外边,不是为监狱的壁炉切割泥炭砖用来烧火,就是打了石材拉回去修补狱墙。

对于一个以石楠地为家的人,消失容易得很。活干到一半,他站起来走到一个小草丘背后,解开马裤佯装解手。看守礼貌地移开了眼光,而片刻之后再一回头,就只看见一片空空的沼地,再无詹米弗雷泽的一线踪影。

“你瞧,要溜走并不麻烦,可很少有人这么做。”他解释说,“我们都不是阿兹缪尔附近的人就算是,可供我们大多数人投靠的人也已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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