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还清醒，把解药给我。温清桐，你弟弟的事，以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严沉月这句话出口，温清桐目光沉了沉，继而轻轻一声苦笑：“先生，我对不住您，那解药……已经没了。”
话音刚落，直觉身边人蓦然凝视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清桐的身子再度一僵。
半晌没有等到他的任何回应，温清桐闭了闭眼，轻吸了口气：“我算准了那种药在你我身上会起到的作用，但却把解毒所需的药力给弄错了……所以，原以为足够两个人服用的药量，现如今，只刚够解了我身上的毒……”
说完，依旧没等来严沉月的回应，温清桐的呼吸不知不觉也重了起来。
她兀自低头沉默了片刻，将呼吸平缓下来后，才又再道：“但我的确不知道会这样，先生。若我知道这么做会导致解药不够，我绝不会存心这样坑害先生……”
“呵。”话还没说完，黑暗中忽地传来严沉月意味不明一声轻笑。
“想我做了那些事，原本也没打算能有什么善终。现如今，轻易栽在你这孩子手里，倒也算是应了所谓报应二字。”
说罢，床畔轻轻一动，严沉月站了起来。
呼吸越发粗重，听得出他始终设法在克制着，但克制的力度似乎越来越弱。
所以他起身的刹那，身子晃了晃，紧跟着有几滴温热的液体在他转身之际，滴落在了温清桐的手背上。
小姑娘怔了怔。
直至空气中传来一股比先前更为浓烈的血腥味，她才明白，严沉月又吐血了。
目光由此闪过一丝复杂，她犹豫片刻，在察觉严沉月将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见严沉月站定脚步，她挽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臂朝这背对着她的男人伸了过去：“先生刚才要做什么，现在尽管做，也无妨。那药我刚服下不久，药性还在血液里，若先生不嫌脏，尽管可以喝我的血试试。”
严沉月闻言微微一顿，回过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看着他那双透着幽光的琥珀色瞳孔，温清桐半响才应了声：“我知道。”
继而有些踌躇于自己后面要说的话，所以她慢慢吸了两口气后，才接着说道：“我也知道，那天在我家，救活了我弟弟的人是您，咬伤了我的人，也是您。”
“我不是禽兽，我为什么要咬伤你？”
严沉月的话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因此温清桐原本就有些犹豫的情绪，再度变得紧张。
她安静了片刻：“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先生，所以清桐斗胆想问一句，您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为什么这么问。”
严沉月没有否认的话语，让清桐垂下眼帘，握了握自己汗湿的掌心：“人不是禽兽，先生不会无端端吸食人血，而且先生的眼睛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
“先生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但平时看不太出来，除非被阳光直接照到的时候。不过有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您瞳孔的颜色会变得特别浅。清桐曾亲眼见过两次，一次在清桐的家里，第二次是现在……如果先生这会儿能照一下镜子的话，就能看见，这会儿先生的眼睛看起来，是琥珀色的。
很淡的琥珀色，这不是因为光照的缘故，而是先生的瞳孔突然变了色。而，无论瞳孔是黑色，还是别的什么颜色，原本都并不奇怪。但若明明是黑色瞳孔，却突然转变成了其它颜色，那便是有古怪。
所以，想必先生是明白的吧，刚才清桐所指的有时候，是怎样一种时候。
因此清桐斗胆想问问先生，是否是得了什么病。若真是因为病的缘故，那无论先生曾做过些什么，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只要先生告诉清桐，温言的下落……”
“温清桐，你觉得你的情有可原，对我能有什么价值？”
鼓足勇气所说的话，被严沉月就这样简单打断，温清桐一瞬错愕，但很快平静下来：
“不是，我只是想……”
“多大一点的孩子，为什么要自作聪明。”
话音落，脚步声响起，温清桐在黑暗中看着严沉月的身影头也不回往房门处走去。
只是在手搭到门栓上时，突然他身形再度一晃，头往下沉了沉。
即便什么也看不清，清桐也意识到，他再次吐了血。
这一次，他手在嘴上按了很久。再将头抬起时，他下意识般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先……先生……”
温清桐看着那身影，试图说些什么。
纵然这人曾险些杀了自己，纵然他没给出任何理由地幽禁了她的弟弟，但温清桐并不希望他真的就此死去。
但话还没出口，她猛地往后一缩，僵在角落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甚至连膝盖被牵扯而起的剧痛，也似乎没有半点知觉，她近乎仓皇看着门前那道身影。
那是严沉月，可却又不像是严沉月。
就在刚刚一刹那间，他通体起了一种让人极为陌生的变化。无论跟先前清醒着，亦或者不清醒着时，都完全不一样的严沉月，在温清桐僵硬着身体缩在角落里紧盯着他的当口，缓缓回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原本粗重又压抑的呼吸声消失了，琥珀色瞳孔里，隐隐透着一片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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