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一巴掌,狠狠扇在严沉月神情毫无波折的脸上:
“阿月……你亲口说过……你不会帮他的……
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一个个的……仗着自个儿本事大,所以以为……人命就如同我身体里这些线一样……随时都被你们掌控在手里了……是不是?严沉月……生死有命,你们以为自己……能跟老天爷斗吗!”
林盈的话音因情绪而几乎变了调,但她仍一字一句使劲说着,仿佛此时停止,她就不再有继续开口的机会。由此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里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响,严沉月察觉到了,一把将她躁动不安的身体用力按住:“跟我回去,听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清冷的嗓音,不失柔和,于是带着某种让人顺从的法力,让林盈的目光一度由凌厉变得茫然。
只是仅仅片刻,她再次咧嘴一笑:“哪儿才是……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严沉月蹙了蹙眉,继而眼底透出抹暗沉,他侧眸将目光投向窗户方向。
“没人……没人帮我,阿月……你忘了我曾是什么身份……”
由于发音吃力,林盈每个字都咬得分外用力,以至那张脸明明笑着,却分外扭曲。
这让她脸上那道红印内,慢慢渗出一丝血来,但她没有任何感觉,只在严沉月试图将手伸到她肩膀处时,一把将他手腕扣紧,往后退了一步:“阿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话音未落,手抓着衣领突地往下用力一扯,一片雪白胴体就此袒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
尽管转瞬严沉月就将她衣裳重新罩回到她身上,温清桐仍是看到了让她触目惊心的一幕。
林盈漂亮得仿佛玉石雕琢般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那些伤像一条条巨大丑陋的蜈蚣,将她身体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一眼看去,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一块块肢解开来,又重新缝合的娃娃。
所以,这女人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温清桐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她,而她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侧眸朝清桐看了一眼。
然后蠕动着血淋林的嘴,她伸直了手,对温清桐道:“救我……”
清桐只觉浑身一凛。
后背层层传递出森冷寒意,她突然意识到,在那些仿佛似睡非睡的夜晚,她透过窗看到的那个仿佛鬼魅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也一下子明白,那天晚上在窗纸留下那两个血字的人,究竟是谁。
可是救她?
呵……她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救她……
抿着干燥的嘴唇,将视线从林盈脸上移开时,她听见窗外传来阵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随着门前一阵风动,她看到云九瘦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林盈的身后。
几乎是在云九的手搭到林盈肩膀的一瞬,林盈安静了下来。
不是顺从,而是突然那双眼里只剩了空洞,仿佛在那个瞬间,她的魂魄突然烟消云散。
所以云九只是那么轻轻搭着她,没再有继续任何举动,只将目光投向严沉月:“林姑娘清醒了是么,二爷?”
“没错。”
云九的目光闪了闪:“二爷的医术果然了得。既然这样,云九是否要去将墨爷请来?”
“不必。今晚将她带回十三门,往后不用再回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突然云九轻吸一口气,匆匆往后一闪。
却没来得及,因为闪身的刹那,原本一动不动的林盈突然一把扣住他手腕,轻盈身体顺着他手臂力量的缓冲飞跃而起,骑到他肩头,迫使他嘭地声跪倒在地面。
又借着他猛抽回手时那股子力量,脖子往前一伸,在严沉月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而飞扑向她的同时,将云久手背上的肉刀,往自己脖子那道伤疤上干净利落地割了过去。
云九的速度和力量,让那把刀将林盈脖子上的伤整个儿切除开来时,没出声,也没见血。
隔了很久才见一丝红色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滑出,林盈一把将伤口按住,另一只手朝严沉月抬起,生生止住了他欲待上前的步伐。
“那个女人……早死了……”她对着严沉月,也对着云九道,“告诉墨秋翮,他不能奢望每个人……都能活着陪他一直走下去……还维持着不变的容颜。他是怪物,别人不是……我死了,严沉月……你比谁都清楚我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把我一刀刀分尸……却又可笑之极地用这种方式……把我拼凑完整!严沉月……好歹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放我走……我不要靠这种样子活着……放我走……我是……我是属于阴间之人!”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用尽了林盈全部的力气嘶吼出来的。
话音刚落,她笑了笑,松开了捂在脖子上的手。
头轻轻一晃,从她脖子上掉了下来,带着牵连脖子和头颅的那些线。
滚落到地上时,脸上依旧是笑着的,鲜血淋漓,却又倾国倾城。
这是后来很多年,都没法从温清桐脑海里驱逐出的一幕画面,在被各种欲望所驱逐浮沉的人生中,提醒着她那部书的可怕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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