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啊,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他!”
“婶娘你可醒醒,你溜哪去,你家狗娃在后面哭呢!”
“……”
两岸灯光如昼,人海欢腾,一片嘈杂声里,卫茂漪整整衣袖,让船夫放慢了速度,待后面的船跟上了,她方才低声对身边的学子道“负着手面向这边看的那个穿灰色粗布麻衣的,便是萧山书院的孙夫子。天地为我垆,万物一何小。达人垂大观,诫此苦不早。便是出自他口。”
豫章与南溪两书院的学子们纷纷朝孙楚的方向拱手躬身,各个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场面实在壮观。
刘越石揉着眼睛,许久才从这纷杂的声音里挣脱出来,连连叹息“孙夫子原来这么年轻,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还只是一位青丝纶巾的小郎君。如此才藻卓绝,英姿勃发,不去做官,真是可惜。”
乐云正笑得浑身乱颤,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船上还是岸上,听了他这句话,取笑道“刘学兄,你是官迷吗怎么是个有点才华的人你都巴不得人家做官!”
独有嵇绍,一脸镇定地望着那个叫孙楚的夫子,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到底是在哪见过……
嵇绍猛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了……
前不久,王济送卫君,嵇绍二人去南溪书院的路上,一路慢看玉带河畔的风景,且留且行。
忽一日到了一个所在,放眼望去,山峦叠嶂,暖云如粉,近处秀木成林,燕子翩飞,白墙碧瓦,簇簇白花似雪团隐隐浮浮。
三人走得近了,看到了院门前的字,才知是这是到了某位隐士的梨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下了马,驻足观赏。
春风柔吹,宛转莺颤,燕子翩飞,梨花枝上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朵朵洁白的花瓣儿,阵阵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心悦神怡。
王济连连赞叹着,望着墙头上连绵成片的梨花,如饮醉酒。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暖风拂过,王济侧目,可巧看见卫君蹲在地上,墨发垂肩,一手托成小勺子,一手在捡裙边上的落花,迎着春风,白衣清霜,如雪如玉,朦朦胧胧,忽地让他想起“颜如舜华”这四个字来,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梨花虽美,但比之卫君,一个是“年年岁岁风逐流,笑春风,不信来年不相逢”,一个是“拾花不知愁,费尽千万言”。
正是时,忽然男子骑着驴踱走了出来,对着飘身上墙的某人呵道:“喂,你干什么呢?”
“我看这花开得挺好看的哈,呵呵呵……”王济将折在手中的梨花枝藏在身后,对着那男子笑了笑。
那男子颇有些英俊之姿,见王济趴在墙头不下来,便笑道:“阁下贵姓?”
“鄙人姓王,王济,字武子。”王济认真说道。
男子冷冷地道:“我只问你姓,没让你说名字。”
王济嘿嘿直笑,那男子又仰脖子瞪着他道:“你还不下来。”
王济方才飘身下了墙,许是因为用力过猛,手中梨枝的花瓣也抖落在地。
男子见之,面色微怒,王济见那花枝没了花瓣,就剩花蕊,仿佛失了生气一般黯然失色,遂将花枝掷于地上。
男子眼中一红,径自跳下驴,走过去将花枝拾了起来。
“喂,你……”王济来不及阻止,只得看着他将花枝执在手里,并将院门推了开来。
王济心中觉得怪异,连忙走过去,走到院门前,但见满园梨花似云锦一般堆在树杈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
“阁下何不进来坐坐?”那男子坐在花下石矶上,怀里抱着个青花色的酒壶,长长的袖袍里露出半截花枝。
王济缓步走近,负着手望着男子身后的一树梨花道:“我此前听过一首诗,说是一个叫北邙山人的隐士作的。诗中孤云不得枝,花落闲人袖两句的深意,至今未解。直到方才忽见满树梨花,方知诗生于情,情生于诗,北邙山人可真是个痴情人。”
男子轻声一笑:“阁下怎知北邙山人是个痴情人,说不定是个风流薄幸之人呢。”
王济直言道:“临祠感痛,中心若抽。阁下独守这梨园三载,不是痴情是什么?”
男子握着酒壶,幽幽道:“可便是繁花满园,她也看不到了。”
王济微一躬身,惭愧道:“是在下鲁莽,若是早知这梨花是阁下为亡妻所植,断然不会爬上墙去折。”
男子冷哼一声道:“常言道,鲜花配美人,阁下折花恐怕不是单纯的觉得好看吧?”
王济望了一眼男子,嘿嘿一笑,顺口道:“肤若凝脂,见之不忘。子荆兄不也算是个美人嘛。”
男子面上一红,猛地站起身将酒壶中的酒往王济身上浇去,怒道:“好你个王八蛋,你个白皮赖脸,豺狗砍脑壳的,把我当女郎耍!”
王济淋了半身酒水,一边躲闪,一边笑嘿嘿地往院门外跑,跑到院门外,叫了嵇绍一声,携了卫君,三个人骑着马一溜烟跑了,留那男子立在门口叫骂不绝。
嵇绍忆起这段,心道这不就是那天在梨园遇到的那个骑驴的男子吗,原来叫孙楚啊。
要是让王驸马看到他今日这番为人师表,担风袖月的正经样子,可不得又要纠缠他。
不行不行,一会儿得找个机会问下墨阁阁主,这么大的集会,要是王驸马也来了,与他闹出笑话来,传到常山公主耳朵里,好好的一个人可是小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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