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广眉头紧皱，松开手，咬牙道“他是我女婿，卫叔宝。”
寒纪年噗地一笑，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整整衣衫“哦，我知道了。啧啧，使君急什么，富贵在天，人各有命……”
乐广眸光如剑。
“命不该绝。”寒纪年慢慢地施下最后一根针，道，“玠二郎君虽身患剧毒，但有我在，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乐广疑道“他为何中毒？中的什么毒”
寒纪年长叹了口气“胎里带来的，我以前也在一位好朋友身上看到过。那时和朋友开玩笑说是情毒。不过这次的毒性比那朋友身上的更加猛烈，也更让人难以忍受，我也不知道他年龄这么小，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身患奇毒却不自知，换做常人恐怕早就死了。玠二郎君却宁可日日受病毒钻心之苦，也没有去找医工看，乐使君细想想想这说明什么，说明说了玠二郎君的家人也不放在心上吧。”
乐广握着乐君的手，愁郁道“此毒有办法根除吗？”
寒纪年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研墨，叹道“我也毫无办法，只能开药拔毒，慢慢抑制，以后到底怎样我也不敢保证。不过幸好他遇到我，不然，他再过十年八年，整张脸乃至全身肯定成了一坨烂肉！”
乐广惊愕地望着枕上的卫玠，满目心疼“他才十一岁……”
“十一岁”寒纪年研墨的手一顿，转过头看了卫玠一眼，不禁问道，“玠二郎君什么时候出生的？”
“六月二十。”乐广双眼噙泪，“你问这个作甚”
寒纪年掐着手指，喃喃自语“六月二十，六月六……十四天……洛阳到河东一来回差不多也是半个月，如果走水路……”
乐广瞪他一眼“什么六月六，你在说什么？”
寒纪年连忙拿起一支笔，一边蘸墨写药方，一面揉揉发红是眼睛，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玠二郎君有您这样好的岳父大人，他这辈子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乐广只觉得寒纪年态度转变太快，一时间难以适应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儿，玠儿的病要是治不好，我一定要你的命。”
寒纪年呵呵一笑“便不是乐使君不要我的命，我也会自裁。”
花荫月下，乐广与乐云挑拣新买来的药材。
乐广：“二两银子够去墨阁一来回了吧。”
乐云：“父亲您怎么这么抠呀，好歹三两银子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难不成我找夫子借钱呀。”
乐广：“好好好，明日出发时候给你便是了。”
过了一会儿，乐云问道：“父亲，卫学弟的病很严重么？”
乐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乐云咬了咬唇，道：“云儿觉得，卫学弟身体病恹恹的，阿姊将来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
话未说完，空气瞬间凝滞，冰寒刺骨。
乐广恼怒非常地望着乐云：“你偷听寒神医说话！”
乐云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道：“是，云儿是偷听了。卫学弟他一个外人，有点才华有点样貌又怎样，身中剧毒，却隐瞒不说。他和他母亲这不是故意害阿姊吗，但凡有点良知，他就应该退婚……”
乐广冷冷地打断他道：“凡是人，皆需爱，天同覆，地同载。为父教你的，你都忘到哪去了？”
乐云低着头，咬着牙气冲冲地道“云儿没忘，云儿就是看不惯他，他一到我们家来，父亲您就对他那么好，就差没把他搂在怀里了。那云儿呢？以前大哥二哥三哥在的时候，父亲您就整天陪着他们读书练剑，一点也不管我。现在哥哥们不在家了，您也不管我。除了去府衙，您今天一整天都围着他转，大晚上的还让我来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而且还都是昂贵得要死的药材。哼，庸医，当年给母亲开那么多药，也不见治好……”
“你娘的病，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是为父知道得太迟了。”
“呵呵，云儿只知道，他家里人都不关心他，父亲您操什么心呢，他又不是您儿子，浪费那么多钱去救他。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
乐广面色一沉，过了良久，叹气道：“差不多了，你回去睡觉去。”
乐云一声不吭地放下手里的药材，站起身头也没回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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