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傅阳赶到了另一个房间然后安稳地度过了独自一人的夜晚。
但是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到傅阳站在我的面前系衬衫的扣子。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时,他正拿着两条领带,一条墨绿底金色鱼钩印花、一条靛蓝底香槟波点印花让我挑选。
傅阳今天穿了一套黑西装肯定是配绿色更好看。我接过那条墨绿的领带,他稍稍低下头来,我很快就帮他打好了一个温莎结。
我满意地端详了片刻这个完美的结也不等傅阳开口说话就马上撤回了视线、飞快地钻入了浴室。
我刷着牙,而傅阳倚着浴室门框注视着我口吻有些阴阳怪气:“宋小姐,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和你共进早餐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将口中的泡沫吐掉,问他:“傅阳,你是起床气没消吗还是睡懵了?你是要我一边刷牙一边陪你吃早餐吗?”
他走过来,拿起一旁的毛巾帮我把嘴角边的泡沫擦去:“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剧组今天开始工作,那我肯定要睡觉的好伐?”我翻了个白眼扭开爽肤水,往脸上轻轻拍打起来。
傅阳似乎被噎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我从镜子里捕捉到了他突然变化的神色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因为这也是我想到的事情。
他轻咳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变柔了许多:“我承认,前天晚上我确实有些过分。”
前天晚上我当时不停向他求饶,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还是被他弄得整个人快要散架,肌肤上的痕迹直到现在还有残留。
“傅阳,你是属狗的吗?”我狠狠地嗔了他一眼,“下次再这样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一起睡了!”
傅阳见势旋即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但怎么看我都觉得他有些委屈:“行,那今晚你在上面,可以吗?”
我无言以对,只好把毛巾甩到他的身上,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出了浴室。
当我快走进衣帽间时,傅阳还在大声抗议我的行为非常粗鲁。
到了剧组之后,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是全场精气神最足的那个人。
许欢龄站在不远处读着剧本,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试过前天晚上我告诉她的那个方法,不过是骡子是马今天就能知道了。
依旧是李冬灵发现自己有孕的那幕戏。
我站在摄影机后,镜头下的许欢龄脸色苍白,一如既往但这一次,我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美了。
甚至是憔悴、狼狈的,有些像在泥潭里挣扎过后的邋遢,但却很真实你可以在每一个地方看到这样的女人,她们的皮囊一点都不漂亮,可以说是平庸至极,但你总是认识她的。
正因如此,“许欢龄”的痕迹好像从她的身上消去了。当她注视镜头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眼神,疲惫而又茫然这正是我一直想要看到的。
现在,站在我的镜头前的不是许欢龄,而是一个完整的李冬灵。
我无声地翘起了唇角。
这时,她放下了菜刀,冲入了厕所。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段戏,才是对许欢龄最大的考验。
眼泪有无数种,而女人的眼泪又极端复杂,所有的那些情感……喜怒哀乐,都可以同时出现在一滴泪水里。
发现自己怀孕,李冬灵是疲惫、茫然、厌恶、恐惧、愤怒、疑惑、不甘的,但又掺杂着一些微小的快乐然而这种快乐却并非来自母性,只是单纯地出自她曾经对完美家庭的向往。
只是一种虚幻的、脆弱的快乐。
我跟许欢龄至少细讲过三次这段戏中李冬灵的情感变化,她应该非常了解她会是什么样的。但了解不等于理解,我希望这一次她能理解李冬灵、理解这个平庸的女人
噢……
我笑了起来。
镜头中是一双眼睛的特写。
那双眼睛的形状确实很优美,但眼白布满的血丝、还有虬结的睫毛,全都破坏了轮廓所带来的美感,甚至还有一种疯狂的味道。
全是泪水。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最后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流出了出来,坠落在她的围裙上。
……
完美。
我转过头去,朝副导演挥了挥手,然后大声喊了一句“u!”
许欢龄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地跑到我的面前,问我这条有没有过。
我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灿烂得好像一颗千瓦灯泡。
“lizabeh,你做得非常好,非常完美!我非常满意!”我拍了拍她的肩头,极为恳切地赞美她,“你一定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对你的事业有一定帮助。”
许欢龄松了一口气,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谢谢导演!当时你发给我那个方法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但昨天我去试了试,马上就找到了点感觉。谢谢你!”
我被夸得脸都红了,不停嘿嘿直笑,继续赞美了她几句。
其实我告诉她的那个方法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方法我只是让她放下身段、亲自去做一天的李冬灵,也许这样就能让她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许欢龄的出身太好,很多时候都不自知地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只有她亲自去磨一磨,也许才能将她与生俱来的那种傲慢给磨掉。
我的视线与她的在半空中相汇,她冲我甜甜一笑,我立马撤回了眼神,回到了镜头上。
……虽然她很美,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休息了一会,拍摄又开始了。
拍摄进展的顺利让我的好心情停留延续了几天。
苏女士就像从未回到上海那样,没有和我再次联系、也没有出现在社交场合上距离她飞机降落已经过了将近五天,但城里依旧鲜少有人知道她回了上海。
傅阳最近的心情也很不错。他和波士顿谈好了一项合作,而且对方的姿态放得比较“符合他的预期”,让他不必亲自飞到美国。
然而就在这个大家都很愉快的时候,我在剧组休息的间隙里接到了一通未知来电。
不,准确来说,并不是“未知”,因为我知道这通电话只会来自我的亲爹宋叙明。
距离上一次与他见面,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甚至那一次还算不上真正的“见面”因为当时我躺在病床上,只愿意跟傅阳说话,所以他在我的病房门口呆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我本人。
而第二天他就飞回上海了。
乍然听到他的声音,还是经过电波传递扭曲过的声音,让我的心情瞬间古怪了几分。
“小澄,是我,宋叙明。”
他没有自称“爸爸”或者任何一个同义的称呼,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嗯”了一声,听到他继续说道:“上次见到你已经是去年了,我还是很挂念你的。我在想……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要不然我们这周末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家庭聚会。我爱人和你弟弟都不会参与,就我们两个。”
我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并不介意他带上他的现任妻子以及他的孩子,甚至这会让我感觉更自在一些。我和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接触,纯然陌生的对象会让我没有那么多负担。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
我说道:“不……如果我们要一起吃饭的话,我的男友也会参与。”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强烈要求的。”
宋叙明应该没有预料到。他那端沉默了片刻,显而易见,应该是愣住了。
我没有再继续解释,也陪着他一起沉默,等候着他的回应。
“你的男友……小澄,是比较认真的那一种吗?”
他开口,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笑了一下,答道:“你认识他,就是傅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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