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尽平和,落入耳中却仍像是有情人间的气话、酸话。
大圣细细咂磨下深觉不妥,正想着补救,女子已开口道:“并不是我本意。”
说再多便是抱怨了,她是深闺女子,却不想像坊间戏称那般,做个“深闺怨女”。
大圣释然,白瑾、老妇人如何同他说,终抵不过女子轻描淡写的一句。
山径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黛玉不动声色离远了些男子,交叠的裙裾到底是分开了。
男子手上的油纸伞不动声色倾斜了过去,大半个肩头露在了雨中。
没有了松柏树枝的遮挡,雨淅淅沥沥,不多时便打湿了男子的半片衣袖。
黛玉不忍,悄然靠近了男子,比山径之中、松柏树林里还要近些。
男子的唇角不觉已微微上扬。
没有偷笑出声,他很克制了。
人说草木无情,他养的这株仙草实是个例外。
村庄就在眼前了,第三户人家,院子虽比旁人家小许多,虽已经是深秋,仍能看出院中的榉树长势极好,直延伸至了比邻的人家。
两人绕至了门前,门框上贴着淡紫色对联,上书“宝琴无声弦柱绝瑶台有月镜奁空”。
江南一带风俗为悼念已故之人,新丧第一年贴紫联。
挽妻联。
黛玉拍门,不多时一身型壮硕的男子冒雨小跑着过来,身上溅了好些泥点子全不在意。
门扉大开,男子见眼前的一双人睁圆了双眼。他早知今日姑娘会来,不想是与一男子同来。
来的人名唤林强,林府老管事林福长子,他来不及深想忙领了二人进了正屋。
黛玉取下了遮面的素巾,她鬓发微有些散乱,眉宇间似凝着水雾,眸光说不出的潋滟。
林强递过来一方帕子,农家人哪里会备着许多干净帕子,他给了黛玉,转身欲再找一方。
黛玉接过粗粗擦了擦,细细翻折了露出洁净的内里,递给了身侧的白衣男子,他比她狼狈多了。
深秋的雨透着寒凉,大圣却无端觉得暖。
林强欲言又止,结巴了半天终钻进了里屋。
不久出来,身后缀着个男孩,扯着林强的袍角怯生生不愿露脸,觑眼看着来人。
林强憨憨笑道:“犬子小苗。”
黛玉心中思绪莫名,她记得在林府时,他常忧心自己找不着媳妇,不曾想,孩子都这般大了。
可想及门框上的紫联
黛玉的心倏然一紧。
林强拽着小苗胳膊,拽到了身前,小苗却仰着脸,只看着他。男人粗粝的大掌,摸索着小苗的下巴,逗得小孩子咯咯笑起来。
他既无奈又宠溺,笑道:“孩子怕生。”
“父亲收拾好便会出来,姑娘稍等片刻。”
黛玉颔首。
林强放开了小苗随他去了,十来岁的小孩,小跑着躲在了拐角处冲大圣拌鬼脸。
大圣挑眉回应,察觉小姑娘正看着他,难得耐心的过去与小孩子周旋起来。
黛玉颇觉好笑。
白衣男子离去,林强方低声问了句,“这些年姑娘过得可好?”
故人的关怀隔了经年,叫小姑娘差点儿落了泪。
一肚子苦水,直想倾诉个痛快。
可到底忍住了,轻声答:“还好。”
“林大哥呢?”
林强亦道:“挺好。”
这世道只要不懒怠总有办法生活,只他的妻子跟着他受了许多苦楚。
在去年寒冬撒手人寰了。
小苗满月之时他与她一同种下的榉树,取中举之意。现院中榉树已亭亭如盖,种树的人却不在了。
二人闲话着家常,一个说外祖母待她极好。
另一个细说着日子过得和美,媳妇儿如何对他一见钟情,哄他入赘了她家。
话赶着话就这么吹嘘了出来,反正,再没人会出来驳他面子了。
可她若能扔下手中的面团或指尖的针线,与他唇枪舌战辩驳一番,该有多好。
男子渐渐的竟说不下去了。
黛玉哽了半晌不知说些什么。
大圣拎着小孩的细胳膊,看着屋中,泫然欲泣的女子,他微有些烦乱。
里屋忽传出了声响,什么东西落地了,林强慌张进屋。
黛玉是个女子不便进去。
小苗扯着大圣一同进去了。
“宝琴无声弦柱绝瑶台有月镜奁空”非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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