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桓的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言儿跳下马车去买早膳,他撩起布帘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愣了愣。
“嗯?”梁十七回过神来,发觉崔钰凝视她的眼神带着点惶恐,不明所以:“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见她神色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吓死人,有一瞬间,他看到梁十七的身影变得飘忽,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分明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大概是他最近太忙太累,产生的幻觉吧。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崔钰屁颠颠地跑过去跟崔桓打招呼,扭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言儿买到了卤肉面,马车掉头去万里书院,经过客栈阶梯前,崔桓跟梁十七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汉口县,万里书院。
这会儿学生刚做完早课,三三两两坐一起聊天休息。
“嗳,你们听说没,今天有个人要来咱们书院。”
“啊?书院名额不早满了吗,能在这时候进来想必有后台吧,是哪家公子哥儿?”
“什么公子哥儿啊,就一乡野村夫!我昨天去交功课路过周夫子门前,听了几句,说是从青山村那边来的,青山村你们晓得吧,几十年也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几人恍然大悟,不是他们瞧不起青山村穷乡僻壤,而是能成秀才的十个童生里面都很难出一个,县里都分摊不了,哪轮得到村里。
宋元良坐在前面,他们聊天没降低声音,他不想听到也难。
他是周夫子的学生,便忍不住开口为老师辩解道:“周夫子学识渊博为人公正,若是那人没有一定才学,怕是难以入得他眼。”
挑起话头的那人叫贾琸,长得一表人才,只是眼底总带着那么点算计,又小肚鸡肠,宋元良不太高兴同他往来。
就见他臭着张脸,目露不屑:“那可不一定吧,谁知道他背地里给了周夫子什么好处。”
“你,你一派胡言!”宋元良气得站起来,但他嘴拙,连吵架都不会。
其他学生见他们俩气势剑拔弩张,赶忙劝道:“唉唉唉,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人还没来,来了也不一定能入学,你们两才是同窗,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吵架,让夫子知道又要被罚了,快坐下,坐下。”
宋元良和贾琸面红脖子粗,撇过头谁也不理谁。
万里书院看似和平,可里头夫子跟夫子,学生和学生之间也有攀比之心。
以前,书院中最受学生尊敬的是周夫子,他名下有三个学生,都过了县试,还有一人过了府试,但没想到去年林阳泽直接考过院试成为了秀才,林阳泽的老师陈夫子名气也随之水涨船高,立马将周夫子比了下去。
而贾琸正是看中陈夫子和林阳泽的名气,他给陈夫子塞了不少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一个入学名额。
如今得知杨鸿云不用出一分一厘还能被保入学,他心里瞬间就不平衡了,连带着周夫子都看不顺眼。
两人背对站着僵持。
这时,林阳泽路过学堂,酒楼有人管着,他无需每天盯梢,还是以读书为重。
他见书堂内气氛有些凝窒,脚步一旋便朝这边走来,问:“发生何事了?”
林阳泽作为书院中唯一的秀才,贾卓等人都以他为首,七嘴八舌的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是说,周夫子想让杨鸿云来书院读书?”林阳泽听完眉头紧蹙,心里不得劲。
杨鸿云一个乡下来的凭什么跟他坐一起念书?
而且他看到杨鸿云,难免会想起曾经和梁十七的那桩糟心的婚约。
贾琸惯是会看眼色的,他见林阳泽神情有所不满,眼珠子轱辘一转,方想继续添油加醋说几句,门口传来脚步声。
书堂的学生若有所感,齐刷刷地回头,一致看向门外。
就见来人一袭月白长袍,墨发如缎只用一根同色发带束起,斜飞英挺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凤眸,身姿挺拔仿若修竹,孤清冷傲却又气势逼人。
在他跨入书堂的瞬间,四周的空间都感觉逼仄了几分。
林阳泽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拳,指甲掐入掌心仍察觉不到疼痛,黑眸紧盯着杨鸿云那张俊美的脸蛋,如果眼神能化为刀子,杨鸿云此刻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在福来客栈初遇之时,杨鸿云一身灰扑扑的短褐还打着补丁,纵然容貌气质再好,也无法掩盖他的贫穷和落魄。
可如今他仅换了身衣裳打扮,便势如破竹,好似被掩埋在泥沙之中的玉石显露出一角,就再难遮掩其光华。
林阳泽喉间艰难地滑动,胸腔内宛若被一块巨石压着,又仿佛有烈火在炙烤,嫉恨到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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