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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的外皮被炸得酥脆,用筷子轻轻一夹就连带着里头雪白的鱼肉一同脱落下来,沾上糖醋汁,舌头立即就被那无与伦比的滋味所征服,炒香的蒜茸和葱姜去除了鱼腥味,只余下鱼肉本身的鲜美。

细小的鱼刺被炸得松脆,连杨小宝也能吃,不必担心会被卡喉咙。

杨鸿云咀嚼时慢条斯理的,似乎在细细品味,待咽下后才朝梁十七扬起嘴唇,真诚地点了点头:“很好吃。”

得到肯定,梁十七眉眼一弯,眸间霎时流光溢彩,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在美味面前,李大仁都顾不上说话,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有什么比这更爽快!

他嘴里塞得满满鼓鼓,眼神在梁十七和杨鸿云之间流转,心里头啧啧不停,好家伙,瞧这热乎劲,当他们几人不存在似的。

他挤眉弄眼地给杨松使眼色,让他管管。

杨松尝着小酒装没看见,一晚上的笑容就没有缓下去过。

小宝人还小,看不懂大人间的眉来眼去,吃得满嘴流油,小脑袋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真的太好吃了!

酒过三巡,杨鸿云面颊微微泛红,眼神倒是很清醒,对面李大仁已经喝迷糊了,正挨着杨松说胡话,提起他早亡的爹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杨松酒量不错,喝了半坛子都没有醉意,他目光慈祥,小声安抚着李大仁,待李大仁昏昏欲睡之际,他才转过头对杨鸿云说道:“云儿,他喝多了,回去怕是不便,你回屋里收拾收拾,让他暂住一宿。”

家里没有空余的房间,杨鸿云只得和杨松搬开灶间的桌凳,把夏季纳凉用的竹榻搬过来。

梁十七利索地收拾好碗筷,从屋里抱来一床干净的薄被,好在如今是夏初,不用担心李大仁会着凉。

在杨松回房前,梁十七让他把温在灶上的鸡蛋羹端走,他们倒是吃得爽快,杨鸿云的娘亲吴玉芝还没进食呢。

听闻梁十七还惦记着吴玉芝,杨松内心着实欣慰,但他想起吴玉芝的病症,心头难免一痛。

他没拒绝梁十七的好意,端着鸡蛋羹回房了,只是背影看起来很是沉重。

梁十七洗漱完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想心思,见杨鸿云披着水汽回房,她忍不住问:“阿娘的病很严重吗?”

杨鸿云关上房门,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肚子上,屋里没有点灯,他转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向梁十七。

对面许久没有出声,就在梁十七以为他睡着时,黑暗中传来杨鸿云略带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似的沙哑:“大夫说,若是一直用药吊着,最多还有两年。”

一句话,把梁十七的瞌睡全吓跑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语气小心翼翼,怕杨鸿云听了难过。

杨鸿云闭上眼,声音更低了些:“无妨,爹和我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梁十七听了觉得不是滋味,她翻了个身,侧对着杨鸿云的方向,咬了咬唇,放缓了语气软绵绵地安慰道:“你、你别难过啊,还有两年时间,说不定有机会治好的,镇上的大夫看不好,咱们就去找县里的,州府的,再不济……等你考上状元,请御医也不是不可能……总之,别轻言放弃。”

梁十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没能看见杨鸿云缓缓睁开眼,偏过头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好。”他说。

杨松回到屋里,就见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灰色的薄被下瘦得皮包骨,她双目凹陷,脸上死气沉沉看着像是活不久了。

杨松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来,往她后背塞了床破旧的棉被,轻声唤道:“玉芝,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吴玉芝精神不济地睁开眼,即便她此刻病容消瘦,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那双英气的眉眼,杨鸿云和她有七分相似。

“老头子,你这又是何苦,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还是省点钱给云儿和小宝,你们父子三个好好过日子。”一句话吴玉芝说得断断续续,极为吃力。

自三个月前她病症开始恶化,逐渐没法再正常进食,连咀嚼的力道都没有,只能吞喝一些米汤。

杨松最听不得她这般说,佯怒道:“别胡思乱想,小宝还那么小哪里离得了你这个娘亲,这碗鸡蛋羹也是他特意省下来给你吃,你不能辜负咱们儿子的一番孝心,来,张嘴……”

吴玉芝眼神颇为无奈,但还是听话地张开嘴,软绵嫩滑的鸡蛋羹在嘴里抿化后毫不费力地顺着喉咙吞下。

之前杨松不顾王氏白眼,给她炖过鸡汤,但吴玉芝喝完后都吐了,说油腻犯恶心,还常常伴随腹痛,短短一个月,她人就瘦得不成样,大夫给她号脉只能摇头,人不吃饭用再好的药材也只能吊着命,没办法痊愈。

然而这次,他等了许久,也没见吴玉芝有反胃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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