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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梳子乐呵呵地说:“回皇上的话,她老人家去世十多年了。骨灰埋在家乡,牌位跟着我在京城。”

高万枝听得眉头大皱。在主子跟前儿说什么骨灰啊牌位的,自家小主怎么保了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做养心殿总管太监?

载湉微微一怔,复又笑道:“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朕。”他换了衣裳,又取了一顶瓜皮小帽,扣在扮成小男孩的若桐头上,美滋滋地牵着爱妃出门了。

圆明园盗金案在皇帝得了便宜、见好就收;太后吃了暗亏、不愿多提的心态下,迅速销声匿迹。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一,春闱放榜的日子。

户部尚书翁同龢府上一大早就收到“皇上胃疾复发,不能到毓庆宫上学,请翁师傅入养心殿讲学”的消息。

翁同龢吓得花白的胡子直颤,站在院子里操着一口江苏白话嘟囔太后管教太严,误了龙体之内的话。

他是咸丰、同治、光绪三朝帝王的老师,这样的身份,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文人之首、清流领袖、生为宰辅死谥文忠的那类人。可是翁同龢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憋屈啊!

咸丰、同治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勤学好问的明君,一个在圆明园里养了一帮小脚汉女,一个流连于北京城的青楼妓馆之间,结果都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玩死了。

大号小号都练废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小号,看上去倒还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翁同龢看光绪的眼神,就像死了两个儿子的老父亲看最后一个独苗苗,恨不得把小皇帝揣在兜里含在嘴里,隔绝一切妖艳贱货的勾引——没想到载湉虽然不沉迷女色了,身子骨却跟父兄一样弱,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抱恙。

这无疑戳中了翁同龢心里最痛的伤疤——不要再死学生了,老夫真的不想做四朝帝师啊!

翁师傅在心里发出绝望的哀嚎,急忙穿戴好了就要进宫请安。谁知管家忽然通报说有人来访。

来人十分嚣张,到帝师府上竟然不投拜帖不下轿,命人直接抬着软轿闯了他家正堂。

翁同龢只得先去见客。结果帘子一掀,出来个年轻公子,只见他穿着银红箭袖,裹着狐坎披风,上衣口袋里垂下一根细细的西洋表链,不是载湉又是哪个?

翁同龢不由大惊:“皇上,您怎么……”

“嘘嘘嘘,免礼免礼。”载湉搀住他,笑容满面地说,“今儿天气不错,朕出来逛逛。”

“什么?出宫?这怎么能行?带了多少侍卫,通知提督衙门清道开路了吗,谁伺候茶水谁抬轿,太医院有没有派太医跟着呀?”

“咳,太医没有,伺候的人倒跟了一个。”载湉握着翁同龢的手,笑得一脸真诚,“师傅,您今儿身体如何,咳嗽可好些了,会不会突发哮喘啊?”

翁同龢茫然:“老臣近来很好呀。”

“那就没问题了。”载湉果断转身,“桐儿,出来给师傅打声招呼呗。”

轿帘打起,若桐一身男装,大大方方地迈步而出,冲翁同龢抱拳行礼:“翁师傅好。”

“娘,娘,娘……”翁同龢面部肌肉失控似的抽搐不已,冲着若桐喊了七八声娘,才骤然惊醒,“娘娘!宫妃怎么可以私自出宫?这要是让太后知道,如何了得,如何得了呀?”

“是呀,可了不得了,太后知道非剁了朕不可,师傅你忍心看着朕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跪在奉先殿抄书吗?”

载湉一副看似可怜兮兮,实际满脸都写着“就是吃定你了”的表情,拍拍翁同龢的肩膀:“所以您要赶紧进宫,在养心殿给生病的皇上讲学,记住,一定要讲一整天哦。朕的身家性命就托付在您老人家手里了。”

翁同龢被皇帝的无耻逻辑震惊,只能徒劳地伸出尔康手,望着大获全胜的小皇帝搂着爱妃进了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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