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的学生忍不住抱怨,“老师,你这乱分的有什么意思?找课代表发不行吗?”
物理老师充耳不闻,拎起手上仅剩的一本,口齿不清地念着,“乾和之。”
前一刻还在教室里到处乱晃的人,向后排传作业的动作,和故意拖长了调子喊练习册封面人名的声音,在这一刻齐齐静止。
乾和之被念到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举了举手,回了一声,“我在这里。”
物理老师没听见,还在继续喊,“乾和之,乾和之在吗?”
有男生笑了下,扯开嗓门,“他在最后一排啊老师,他回答啦,你没听见啊?”
物理老师的目光这才看向最后一排,找到乾和之,定住。然后她扶了扶眼镜,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到乾和之课桌斜前方的位置,展开练习册,用她沾满粉笔灰的右手用力攥着内页,把纸张捏得皱巴巴的,“这就是你的作业,你做的是什么垃圾。”
乾和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他想他的数学作业错成那样数学老师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物理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乾和之,眼皮一翻,轻蔑简直可以从脸上满溢出来,“新生是吧,家长一年话小十万把你送进来,就是为了让你不学好,专门学和老师作对的是吗?”她收回手,重新看了眼练习册内页,怪笑了声,然后看也不看地丢给乾和之。
理论知识也许很好,实操却不太过关。
练习册砸向乾和之的时候,乾和之还在为“一年小十万”的高昂学费震惊,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反应。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乾和之还没回过神,额头就被书脊边缘砸到,发出结实的“梆”一声响。
除了疼以外,乾和之更多的是被吓到了。他向后仰了仰身体,结果带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他摔倒的时候伸了手,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结果扯住了课桌桌斗的一侧。
课桌剧烈地前后颠簸了一阵,桌面上的和桌斗里的书本以及试卷,就像雪花一样撒了乾和之一身,看起来就像是把他活埋了。
桌斗几乎空了,留空荡荡的课桌挂着一两本幸存本,前前后后地摇晃,“哐哐”地响,响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轻,最后抽搐了一阵,终于消失。
张张试卷飘过眼前,乾和之透过雪花一样的纸片的缝隙,看见许多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他应该不自在了,不过他暂时顾不上。他恍惚地想,他怎么读了这么贵的一个书,傅闻声是不是因为给他花了太多钱,不高兴了,所以才不给他发消息的。
世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反应。可乾和之只是沉默地坐着,被砸到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而他看起来像在走神。
上课铃声响起,物理老师率先回神,清了清嗓子,“把你东西收拾好,准备上课。”
四面八方的目光仍钉在乾和之身上,他们在等待,在盼望他爆发,因为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在受到了轻视的情况下沉默以待。
而乾和之,他从头上的钝痛中缓了缓,随后一言不发地从纸堆里站起来,摆正书桌,在乱七八糟的书页堆里先找起书本。
讲台上物理老师已经开始讲课,语音语调一如既往,像和尚念经。乾和之捡好所有的书本,才开始捡散乱的试卷。
有些就在脚边,有些飘得很远。
他一个人突兀地立着。他想让他们别再看他了,最快的方法应该是直接逃跑,他从刚才摔倒的时候起就想这么做了。
再想想的话,好像比那更早,早得多得多得多。
但这次不行,十万呢。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捡,好难过。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蒙朝把她课桌范围内的试卷全部捡了起来,直接递给乾和之。乾和之对她说了声“谢谢”,并在心里给她盖了一个好人章。
还有试卷飞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娄维的椅子下,乾和之走过去,竭力忽视正死死盯着他看的娄维,慢吞吞蹲下,然后伸长手臂想要去够自己的卷子。
娄维“操”了一声,脚蹬在地上,椅子向后拖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动静。
乾和之下意识缩回手,他的手臂刚才差点被夹到,他忍不住用埋怨的目光抬头看娄维。
娄维没有看他,只发泄一样狠踢了一脚椅子。
原本在椅子底下躺平的试卷被椅子脚撞折起来,撕开了口子,还留下了两道又长又黑的印子,命运和主人一样坎坷。
真奇怪,乾和之在娄维离开后才把试卷捡起来,他一边惋惜地抚平破破烂烂的试卷,一边忍不住想,丢脸的是我,这位同学为什么要跑出教室。
这天夜里,614宿舍过分安静。
乾和之今天没有带作业回宿舍,他洗了头,然后到楼下吹了头发,回到宿舍,把校服给洗了,最后在自动熄灯以前就抱着手机上了床。
他在编辑短信:今天上午发的巧克力奶很好喝,中午的糖醋小排也很好吃。不知道学校是不是不小心买多了排骨,今天的汤也是排骨汤,打汤的叔叔特意给我打了一碗全是肉的。
发送至:何姨。
请稍候
发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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