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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爸爸为什么不在这儿?

他就应该藏在这里,等着抓她的小辫子才对。

“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因为我没有偷偷看电视,所以爸爸就没有跳出来抓我。”

如果她偷偷看电视,爸爸一定会突然从沙发后咻地冒出来,很严肃地批评她:“森森,你怎么又只顾偷玩,不干正事?”

于是她立刻坐在了沙发上,拿遥控把电视打开,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当然,这是装出来的,看似在看电视,实则正竖起耳朵偷听身后的动静呢。

要不然怎么连屏幕上播放的是治脚气的广告都没发现呢?

可她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爸爸来管她。

她在心里数着数:1、2、3……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为什么教训她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

她终于焦躁难忍,无法再这么等下去,于是站起来,决定继续寻找。

唉,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可这有什么办法呢,爸爸实在太幼稚了哇。

而且他好会藏。

他此刻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观察她,发现她找不到他,就发出得意又窃喜的笑。

他也许变得小小的,像一块绵软的棉花糖,把自己塞在抽屉里头,只留一道窄窄的缝,透过那道缝看着她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窜。

他也许不在抽屉里,而是躲进了大大的铁锅中,用锅盖把锅盖上,好叫她发现不了爸爸在里面。

听到外面没动静时,他又会把锅盖揭开一点,谨慎地观察她的动向。

林森拉开了所有抽屉,把锅盖揭开,连吃饭用的碗都拿起来使劲晃,想从里面晃出一个爸爸来。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渐渐慌乱起来。

怎么就找不到呢?

所有抽屉被拉开,所有柜门被打开,床垫被掀起,盒子拆满一地,锅碗瓢盆摆得乱七八糟……屋子里一片狼藉。

林森手指发抖,磕磕绊绊的在家中乱走,满地的零碎东西绊得她摔了十几跤。

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家,闭着眼睛都能随便走的地方,居然能摔十几跤?

“快出来呀,别跟我捉迷藏。”

“我不想玩了,快出来吧。”

她喊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会,怎么会不在呢?

他就应该在的。

他就应该在的!

林森颓然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呆呆地凝视着虚空,过了很久,才轻轻地问:“爸爸,你是不是还没有下班?”

是的,爸爸应该还没有下班。

如果他下了班,一定会早早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她回了家,就笑眯眯地说:“森森,洗手吃饭啦!”

想到爸爸做的饭菜,她摸了摸肚子,带着一点小小的埋怨:“我饿了,你要快点回来做饭哦。”

她很乖,坐在地上安静地等。

等了整整一夜。

从天黑到天亮。

白色的太阳升起来了。

爸爸没有回来。

林森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所谓的离开,就是某时某刻,她对着房间呼唤,却再也听不到回答。

明白这一点的瞬间,连空气也无情的将她绞杀。

她的脖子被无形的存在死死扼住,她倒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呼吸,像一尾即将溺死的鱼。

指甲将脖子挠出长长的血印,她一只手掐住咽喉,一只手又在拼命顺气,说不清是在解脱自己,还是在解救自己。

她的心脏被活生生掏了出来,从两百层的高楼摔下去,摔得稀巴烂。

她的肺腑被来回捣成烂泥。

她没有办法了,人世间的药救不了她。

人类中有很多聪明人,他们发明了很多种药,可以治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病,可有一种病,连最聪明的人也治不好。

那种病叫——绝望的思念。

她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愚蠢的以为这样就能压制心里的痛苦。

旧的伤疤贴上了新的牙印。

衣袖遮掩的手臂,已数不清到底留下了多少牙印,新的旧的,一层叠一层。

林森自己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本来就在那里,是生来就有的,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愤怒地嚎哭着:“你走吧,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爸爸!”

她好恨好怨,凭什么他可以一走了之?

不是说好了要亲眼看着她结婚生子吗?

不是承诺了要听她的孩子叫外公吗?

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骗子!谎话精!!!

她一把扯下墙上的长颈鹿身高贴纸。

那是爸爸买来给她记录身高的,每长高一寸,就用马克笔做一道记号。

有时她作弊,想让自己高一点,就偷偷把脚踮起来,爸爸每次都能发现。

他会大笑着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像按一颗土豆似的把她按下去。

她又将青蛙头桌布从桌上抓下来。

小时候吃饭老是把碗里的饭菜掉出来,为了方便收拾,爸爸就买了这块防水耐脏的印花桌布,桌布是她自己挑的。

青蛙头,大眼睛,很可爱。

但是现在,她不要了。

这个屋子里,与爸爸有关的东西,她都不要了。

墙上头碰头的照片,取下来,砸得稀巴烂!

一起养的仙人掌,丢掉,不种了!

厨房里没喝完的药酒,抱起来,扔在垃圾桶里!

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统统都要消失!

当回忆从家里消失,所剩下的,就只有空旷的屋子。

真好啊,林森想,这样真好。

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不要出现在她的回忆里。

她终于可以,彻彻底底把他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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