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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最当红那阵子,在戏班一个巡演周期所得的酬劳往往都不少于上千银元当时金圆券贬值太快,民间通用银元或者港币,每天享用三荤两素的大餐,与班主待遇相同,到哪里都有一众徒弟前呼后拥气派十足。戏班的广告海报都以他声架发的大名做主打吸引观众捧场,每到一处演出地,都由他这个正印武生捧着披红挂绿的戏班班牌,在锣鼓鞭炮声中,走圆场上高台,将那面写着戏班班名的金字招牌挂在戏台正中央戏行中将这一仪式称为“捧班牌”,极为荣耀。每当他登台亮相,台下戏迷更是欢声雷动如痴如醉…

“发叔,你老人家想必是攒下不少老银粤俚语,一辈子挣下的血汗钱财咯。”阿六羡慕地说道。

“唉,那时候年少不知愁滋味,今朝有酒今朝醉,挣下大把的银子吃喝嫖赌花个精光,总想着明天还会挣回来,从来不知道节俭。”梁荣发沉浸在往昔荣耀风光的回忆之中,不无悔意地说道,“不过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现在新社会,你可不准学师傅过去的样。”他瞪着林宗平告诫道。

“师傅,你行走江湖多年,就没遇见过一个心仪的女子,从未想过娶妻生子吗?”林宗平好奇地问道,他不明白以师傅当年的英武潇洒以及盛名,怎会一直打光棍?

梁荣发喟叹一声,“别看大老倌人前风光体面,在解放前毕竟是下九流的戏子,能与我相好的除了同行外,无非都是些风月场上女子,彼此逢场作戏罢了,我与她们有钱有酒就聚在一起,没钱没酒便各散东西,经历过的女人虽不少,真正相爱过的,唉…”

林宗平见师父眼眸里似有未尽之言,忍不住追问,“师傅身为大佬倌的时候,梦想心愿是什么?”

“呵呵,梦想心愿,也算有吧,”梁荣发长叹一声,“我的祖父早年曾经中过秀才,在乡间也算一个有点名望的人,从前我家世代以耕读传世,虽不是大富人家,却有多少士大夫的傲气。我从小深受影响,后来混迹于梨园,内心深处也对那些唱南音龙舟的女戏子多少有轻慢之心,我总想着成为红伶赚够钱以后,便归隐乡间建房置业,娶一个清白人家的闺女为妻,才对得起列祖列宗。那一年,我在巡演期间结识了一位乡绅的女儿,她长得很漂亮又与我十分投契,当时已是一个丧偶的寡妇,因为没能诞下子嗣而返回娘家居住,我跟她因戏结缘,她是一个戏迷,对刀马旦行当颇为感兴趣,我对她情深款款念念不忘,想跟她结为秦晋之好。无奈她父亲死活反对,坚决不让守寡的女儿再嫁我这个戏子,甚至威胁说,如果女儿与我私奔或者苟且,立刻断绝父女关系,逐出家门。

“后来,她就再没有见我,尽管我苦苦追寻,始终没能得到她一点音讯。唉,可能是她经受不住重压吧,也可能她根本没有喜欢过我,她喜欢的仅仅是大戏而已。从那以后,我的梦想彻底破灭了,虽然后来我跟不少女人有过床笫之欢肌肤之亲,都不过是一时发泄罢了。那次经历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最是无情物,面对现实,往往都是女人先退缩先背叛。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依附服从,从解放前一直延续下来,基本没变,如今改革开放,情况更糟,女人由被动依附变成主动依附,面对生存困境,她们都会将情感抛到九霄云外…”

阿六耸耸肩,“还是我阿六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独来独往了无牵挂。”

林宗平摇摇头说,“或许那女人是被她父亲软禁,或者强行外嫁到别处去,未必是她存心背叛抛弃师傅你。”

梁荣发苦笑着甩甩花白的蓬松长发,“你还在爱做梦的年纪,等你阅历丰富见识多了以后,看法就会不一样。咳,过新年还说不痛快的烂事做什么,要么睡觉,要么干点别的。”

林宗平说,“师傅,过新年那么早睡觉干什么,师傅你再讲点别的故事。”

梁荣发说,“不说啦,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不说也罢,还是练功吧,师傅教你一手绝活。”

林宗平精神一振,“师傅你要教我新的拳法?”

梁荣发摆摆手,“那都是花拳绣腿,像电视里看的什么霍元甲射雕英雄传都是骗人的,打真军粤语实战之意基本无用。师傅教你一招实用功夫,既能上戏台又能一招制敌致胜。”

梁荣发站起身来,将外衣脱下,“这一招也叫鸳鸯腿,看清楚啦。”

说罢,一个蹿身跃起几尺高,空中唰地一分腿,左右连环踢腿,啪啪两声脆响,巴掌与脚面相击,动作干脆利落潇洒飘逸。

“好嘢!”林宗平阿六鼓掌连声喝彩。

梁荣发满面通红喘着粗气立定,“老啦,这个动作三十年前我能一气在戏台上连做五六遍,当年我演醉打蒋门神,打到高潮时就是用这个动作撂倒那扮演蒋门神的演员,这一招在戏台上很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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