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泷岛，没事吧？”

日向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

泷岛抬头看向面前的日向，日向神色如常，眼底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但都仅限于“手机怎么掉了”的程度。

日向并没有听到那些，也没有看到那些。泷岛接过手机垂下眼睫：“手滑了，谢谢。”她摁亮手机的屏幕，时间还停留在四个零。

“之后买个手机壳吧，这个裸机就是很滑。”日向说道。

泷岛点点头。

但日向却没走，泷岛正想问怎么了，就见日向的影子伏下来，随后日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事吧，脸色有点难看。”

泷岛摸了摸额头，笑着小声说道：“嗯，别担心，就是有点累了。”

日向闻言也就没再多问，绕回她背后站好。

“一直站着累吗？”泷岛将轮椅转过来问她。

“……有点。”日向本来想说不累，但腿后跟的酸胀已经演变成刺痛。

泷岛把地上的书包拎起来，从里面抽出一条浅绿色毯子：“垫在地上坐吧。”

“这个毯子……”日向接过毯子，却没如泷岛所言垫在地上。这条毯子不大，也不算厚，材质大概是棉布，上面的花纹也很俗套。日向见过的最劣质的地毯都比她手中所拿的这条毯子要好。但日向犹豫并非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这条毯子是手工缝制的。从泷岛的状况不难推断，毯子是美和做给她，让她冷的时候可以盖在腿上，以免受寒。

“没关系。”泷岛说道，“如果妈妈知道有帮上你的忙，也会很高兴的。”

“谢谢……”日向小声说了一句，也不管泷岛听没听见。她将毯子叠了两叠，放在一旁地上，然后跪坐上去。

泷岛低头俯视她的发旋，又说道：“原来你平时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感觉。”

日向不解地抬头，坐在地上的她比轮椅上的泷岛矮了不少。抬头看去，泷岛给人的感觉更加瘦削，仿佛一根笔直的任风吹雨打的翠竹。

“你看我和我看你肯定是不一样的啦。”日向收回视线说道。

泷岛敏锐地察觉到日向这句话或许有其他意味，但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到夹杂在水声中由远及近沉重而紊乱的脚步声。泷岛向门口看去，一个湿漉漉的黑色人影慢慢接近道馆。当他的脸出现在灯光下时，大家都愣了一下。

赫然是早在两个小时前田村老师联络的校医森。

道馆门口的森海穿着校医的白色外袍，手里拎着药箱。不过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就药箱都在往下滴水。衣服上也满是污泥，看起来十分狼狈。不止如此，他的脸色也非常苍白，眼睛里透出一种难以理解不可琢磨的惊恐，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

以至于田村缓了数秒才想起来上前去迎接他。

在大家或惊讶或疑惑的复杂视线中，森哆哆嗦嗦地和田村一起离开道馆。

大约半个小时后，田村回到道馆。与去时的平静不同，她的面色几乎和大家之前见到的森一样。

田村径直走到迹部身边，在她说了些什么之后，迹部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泷岛远远看着那里，直觉出了不好的事。

泷岛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田村与迹部说完之后没多久，两人的交谈内容就被公之于众。

在大家待在道馆的这段时间，学校一共发生了两起事件。

第一件事是，运送学生的校车有一辆失去联系，已经报警了。但由于天气恶劣，各地交通状况很差，事故也很多，警力本就不足，也很难及时出警，所以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手断寻找失联的校车。由于这件事，运送学生回家的行动暂时停止。

第二件事是，森老师在从医务室过来道馆的途中，遇到了死者。不幸罹难的人是最近被传在家养病的山下老师。目前山下老师的遗体已经被校方安置妥当，不过死亡原因还不清楚。

由于这两件事，接下来任何人都不可以擅自离开所在的道馆，去洗手间必须结伴同行。直到天亮之前，大家都必须待在一起。

骤然听到这样的事，道馆里的学生都有些惊慌。无论是校车失联，还是发现老师的尸体，都为这个雨夜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道馆内混乱的嗡嗡的议论声让日向有些失神，这两件事让她心跳失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边的泷岛。

泷岛正在看外面沉沉的黑暗。日向很熟悉她脸上的表情，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泷岛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了……这么说，这些事件……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日向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没事的。”

泷岛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将日向从那种不可名状的漩涡中拉回到现实世界。日向看着泷岛的眼睛，那双深邃辽阔的眼睛就像温暖的灯火，驱散了盘旋在日向心头灰暗的疑云。

“没事的。”泷岛又说了一遍，“天会亮的，别怕。”

日向觉得自己被这短短的像是咒语一样的安慰救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