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的室友四年没吃到火锅的灵魂。
一道道佳肴,几乎都是大菜硬菜,什么手抓羊肉、大烩菜、灌汤包子,可大多都是荤腥油腻。别人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曲岭惜吃下一些后,也算心满意足,就不再食用。
他桌前有一盘松子,耳边是纷纷扰扰的杂音。
那双修长美丽的手正一刻不停地剥着松子,机械化的操作让这双手的主人微微有些出神。
我明明给了他号码。
可为什么对这种简单的触碰还如此忌讳呢?
曲岭惜出神地想。
等回神过来后,曲岭惜就感觉手下整整一盘的松子竟然被没剩几颗。
抬眸一看,严立已经把曲岭惜的松子如数剥好,然后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松子就被放置在灰色的瓷盘里。
他笑着把盘子慢慢地推向曲岭惜。
见曲岭惜发呆,严立又指了指自己盘子上未剥的松子,打趣道:“喜欢吗?这些我也剥给你。”
喜欢松子。
但不是特别喜欢你。
曲岭西沉默片刻,心想自己也许、还算、挺喜欢他?
否则为什么给他号码,否则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都没躲开他的触碰?别说曲灵想不通,他自己也想不通,鬼使神差的就这样了。
他会和他谈恋爱吗?
严立是个好人,他也吃了他剥的松子。
如果不谈,像个渣男。
……可这也太快了。曲岭惜认为自己并没有准备好,他甚至连严立的下半张脸都没有记住,只记得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如果要形容有多上天入地的好看,甚至比过天上星辰,那也未必。那就是一对内双眼,眼皮窄窄的,偏狭长。他今天下午就百度过这种眼形,好像叫做睡凤眼,因为懒洋洋得像睡不醒一样,因此得名。
曲岭惜觉得百度错了,哪里看起来像睡不醒。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只有觉得好看这四个字,仿佛与生俱来就是为了他的审美长的。
他问过严立,有没有人夸赞过这双眼,严立的反应显然是“有、但不多。”所以说全世界都喜欢,那不可能。
只是恰好击中了自己。
天色已经慢慢沉下来,屋内的白炽灯照得整个大厅如昼一般,温酒热菜、余烟袅袅,本来室内不算很热的,胜在人多吵闹,整个空间像是要蒸腾起来。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笑声、聊天声中,老式的木板门传来几声急促的敲响。
一个稚嫩的孩童音喊道:“阿妈,我的阿妈,快开门。”
曲岭惜只有在下午见过的老板娘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点满油渍的围裙还没有摘,就将门栓抽开,迎着自己的小儿子接过来。
谁知小儿子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曲岭惜没多大好奇心,也就顺着大厅内大部分人的目光施舍了一眼。
屋外太暗,距离太远,并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能看出门外这两位不速之客应该都很高,站在更后的那一位,眉眼几乎要与门沿的高度平齐。
只一眼,曲岭惜就失了兴趣。他虽然不矮,但迟迟没到一米八这一门槛,碰到这种得天得厚的高个子,一下子还来了两个,齿缝间竟然有点酸意。
这一点严立就很好,只比他高个一两公分。就算以后谈恋爱站在一起了,也挺般配。
屋内是热的,屋外却是冷的。大门一开,屋外的风毫不留情地刺过来。曲岭惜本就穿得不多,这样一来,确实有两分寒意。
这大厅内和曲岭惜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隔壁桌一个女人还瑟缩了一下肩膀,不太满意地说道:“快关门!”
老板娘仅仅怔愣了片刻,就立刻把屋外的人迎进来,把大门紧紧地关严实。
陌生的气息裹挟着丝丝的凉意从曲岭惜身边穿过。这行从外面来的人,正从他的背后擦身而过。
曲岭惜正心不在焉地吃着严立给他剥的松子,就他的角度,余光只瞥见一双皮制军靴和从毯子里露出来的麻花辫。
原来不止是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小姑娘,她被抱在怀里遮了个严实,所以他起初没看出来。
天底下的辫子大同小异,曲岭惜哪能记住那么多。但他却唯独记得这根绿色的、旧得有些磨毛的发绳。
今天刚见过的,那个卖烟的小女孩。天底下能忍头发上有点绿的人并不多,所以曲岭惜记住了。
他还依稀记得她的梨涡很好看。
这女孩怎么了?下午不还是好好的吗?这一切像一团雾水。他正待多看两眼,那行人已经随着老板娘的脚步,匆匆上楼。
邻座有个小男孩,跟着爸妈亲子游来的。
他笑呵呵地拍着手,说道:“妈妈、妈妈我知道,这首诗我们刚默写过。”
曲岭惜听到一道幼稚的童音摇头摆尾、好似大人地说道:“刚刚那个场景,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
他的父母问:“什么诗啊?”
小孩一板一眼地背:“唐朝刘长卿的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上周我们刚默过。”
小孩一背完,就用亮晶晶的目光小狗似的盯着父母看。
心软的母亲温柔地连连夸赞。
父亲却忍俊不禁,笑道:“别的不说,这外头除了冷一点,哪里来的风和雪。”
小孩一听,知道自己形容错了,难过得快要哭了。
曲岭惜吃着松子,心想虽然没有风也没有雪。
但刚才的画面确实像极了当初语文书上描绘着的插图。
——无风、无雪,深夜归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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