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叫上我?”雪浪愕着双目,“云叩京还拿我当不当兄弟?”
芸娘微微笑,“各有各忙,你未必能将他拴在你的裤腰上。”
雪浪眼神复杂地看了芸娘一眼。
“我拴他干嘛呀,这么大块头,我也是真不嫌累。”她嘀嘀咕咕,在金鱼池旁撩了撩水波,又和鹩哥们吵了几句嘴,觉得无聊极了。
“若是回宫的话,又要被堵在朝堂上抽不开身,大营有段乘风巡看着,我也不去添乱了。”她寻思着,“往转转那里去吧?”
转转常常有奇思妙想,芸娘也乐意同她说两句,便点头应是,自去为雪浪准备出行。
驾了马车,一路往那糖坊廊而去,将将拐进了青杏馆那条街,就瞧见那门前有一位士子模样的男子,抓着一片手帕,痴痴地等着。
雪浪在车窗里头看的稀奇,芸娘吩咐着车夫往那西小门驶,雪浪却瞧着外头啧啧了两句,“停,我来瞧个热闹。”
因离的并不远,那男子同门前的杂役苦苦说着话,悉数进了雪浪的耳中。
“从前我彭百迁就是这里的常客,你今日怎能如此拦我!转转姑娘同我有姻缘之约,你不将我奉为座上客便罢了,竟还狗眼看人低!来日我若中了举,瞧我不问你的罪。”
那杂役举着扫把,被这话说得笑起来。
“我原不过是这里的杂役,连个龟公都算不上的,你这样拽着我不放,我倒要同你说道说道了。”
“咱们青杏馆酉时一刻开馆迎客,这会子才不过巳时,郎君来这里做什么?”
“再者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口一个转转姑娘,从前你又花过几个钱来?哪回不是转转姑娘贴你?如今我家姑娘是九阍卫指挥使大人的人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士子原来就是彭百迁,是转转从前喜欢过的人,雪浪本就对他好奇,这会儿撞上了,便掀起来窗帘去看。
果然生的英俊,可惜目下面带哀求,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男子气概。
彭百迁被杂役这般奚落,气的同他推搡起来。
“果然是戏子无义,无情,打量着我没钱,转回头就去攀了高枝!”他不过是个弱鸡,先动手还被杂役给推了回来,在馆前跳着脚骂。
“什么狗屁指挥使,不过就是打黄水边上来的泥腿子,脚上的泥都还没涮干净,就学权贵强抢!你待我高中往那朝堂中一站,共主爱才,我的前途深远着呢!”
到底是在骂九阍卫的指挥使,彭百迁说到后来声音便小了一些,只是说到共主爱才,他的眼睛里闪出了光彩。
雪浪在车上听的无趣,吩咐了芸娘一句:“叫人去掌他的嘴。”芸娘应是,下车自去传达。
不过一时,便有两名凶煞卫使上前,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使劲儿抡了他十好几个大嘴巴子,将他打得口鼻出血,这才罢了手。
那彭百迁被打懵了,斜倚在墙上哆哆嗦嗦。
雪浪打开车帐,这便下了车,轻轻窈窈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这样一个仙女一样的人物站在彭百迁的面前,直将他看的鼻血都忘记去擦,直愣愣地仰着头看她。
雪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品性之恶臭,实在令人作呕。
“若是放你走了,指不定你要在外头泼什么脏水,我且同你分辨一二。”
“从前你来青杏馆,只第一回来会了酒账,其后皆是转转为你会账,何谈嫌贫爱富?若是嫌你没钱,早第一回就该将你撵出去。”
“其二,转转秦淮之宴,命人为你送去三百金希望你去为她赎身,你去是没去?”
“若是有了难言之隐,那便老老实实地等着酉时再来,偏选在这时辰来,莫不是又想吃白食?”
“你贫穷之时,她不离不弃前些日子她遭难事了,你去哪了?不仅做不到安静如鸡,反而指责她攀高枝?哪里来的脸在人门前泼脏水。”
雪浪头一回同一个瞧不上的人浪费口舌,概因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好编排这些故事,那贡院街上好几个售卖话本子的,不都是这些个读书人胡编乱造出来的。
可惜说到后来,她也有些无趣,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青杏馆的大门。
只是她这转身一进,却落进了这彭百迁的眼里,一心记住了雪浪如仙幻一般的面貌,喃喃自语,“这青杏馆竟还有这般绝色”
后来这彭百迁无事生非,掀起一番巨浪,又是后话了。
待雪浪进了这青杏馆,芸娘才有些埋怨地说了几句。
“贵主同他废什么话,这般落了痕迹在外头,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雪浪并不拘泥这些小事,自往转转闺楼而上,正见转转窝在贵妃榻上,正望着她笑。
“阿陨一心为我,我自是记在心上的。”她早在楼上瞧了许久,这会子下了榻,握住了雪浪的手,将她拉在榻上坐下。
雪浪但笑不语,惹得转转一阵娇嗔,“你别看着我笑。我是真不爱搭理这人,三百两权当打发叫花子了。横竖我如今也傍了高枝儿,又是你这位宫中女官,又是九阍卫的指挥使,还不能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吗。”
雪浪这才望着她笑,“这等恶臭之人,还想考功名,若是他能高中,我看共主才是瞎了眼。”
转转吓了一大跳,忙捂了她嘴,小心道,“你还是宫中女官,怎能说如此大不敬之言?”
雪浪见她眼神认真,便收了声,问起云叩京的事来。
“自那一日秦淮盛会之后,云都使可来瞧过你?”
转转摇头,有些困惑,“一日也没来过,只差人来同鸨母说了一番话,鸨母便对我愈发的恭敬。”她想了想,看看一旁的芸娘,悄声说,“他既不来,我自然是乐得逍遥前晚我去贡院街买酱鸭头,可巧,酱汁洒了一位士子一身,那人却一点都不生气,十分的彬彬有礼。”
芸娘在一旁掩口笑,“你这样的天仙美人,谁能同你生气呢?”
转转笑的羞涩,“那士子生的样貌俊秀,学问又高,谈吐更是雅致,我便同他暗生了情愫阿陨,你说这不算是给云都使头上戴绿帽吧?”
雪浪尴尬地一笑,“你又生情愫了啊”
芸娘却很好奇,问了一句,“那士子应是参加明年春试的,也不好好读书他叫什么名字?”
转转妩媚一笑,“程艋。”
这两个字一出口,芸娘这便自己掐住了自己的人中,好一阵儿喘不过气来。
转转吓得一扶她,转头问雪浪,“芸娘她是怎么了?”
雪浪尴尬地一挠头:“程艋是她亲弟弟,最喜欢吃酱鸭头了。”
芸娘知道这事,一刻也等不急,倒也没有同转转说什么,和雪浪告了假,这便往贡院街去讨伐她弟弟去了。
雪浪随着车子百无聊赖地赶回了大四福巷,不过刚推了门,便见那廊下二人在石桌对坐。
云叩京大剌剌坐在右侧,正捧了茶牛饮,而他的对面,宋忱半垂了眼睫,听见门被推开,应声望过来。
初秋的日光澄暖,映得檐下一片温柔,他抬起了眼,温柔地望向了她,有一瞬间,令雪浪生了错觉,恍惚以为他是等待妻子回还的夫君。
她脚步微动,略略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却在檐下,问了她一句,嗓音清润温暖。
“陈帝陵占地六亩,皆改种牡丹。来年五月,姑娘便可畅游牡丹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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