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一举多得,离京往四处“代天巡狩”的尽是带着自家人马的皇子们。说白了当今又想填国库窟窿,又想试试儿子成色,又怕这些个毛头小子出门儿让老官油子们给忽悠瘸了找不着北,索性允他们自行筹谋。
如此一来既有好处又有不好处。
好处乃是王子皇孙们怎么说也沾得“君”字,发起狠来寻常人不敢怠慢,要查甚总能查出点东西。不好处却是早早将各家势力划得清清楚楚,这从龙之功谁不想咬上一口?少不得竭尽全力……不光办差事竭尽全力,只怕使绊子亦竭尽全力。
从为君之处看,如何理清这团乱麻倒也不失为浪里淘金的手段。
各地从初夏起陆陆续续接到消息,直到仲夏诸位天使才从京中出发,有的直捣黄龙有的偏偏拐上个弯儿逛景般溜达,各有各的个性。总之维扬这边夏末才接着人,别馆都是现成的早早收拾妥当,林如海也没怎么折腾,不功不过按例预备,连本地纳捐都没怎么纳。
当今中宫无子,诸皇子亦未分封看不出圣心所在,太早站队只怕更叫圣人看着碍眼。索性做得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如此行事反倒引得小民纷纷称颂,林大人平白多了股子正气在身。
分得江南道这块“肥田”的皇子行五,生母乃早年的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出身高贵可惜红颜命薄,撒手人寰后五皇子便由当年的甄妃如今的贵妃娘娘抚养成人。贵妃娘娘所出之六皇子差使则更轻省,直往当年太/祖龙兴之地而去,倒也放心叫兄弟往外家地盘上行走。旁人都道这对天家手足兄友弟恭,唯有林如海林大人冷笑一声将邸报扔进画轴筒子深处。
“哪有甚兄友弟恭,当今所谋甚大,风雨势必从江南而起。”此君负手开了窗子,外间长女正带着幼子一字一句默“孟子见梁惠王”。瑶哥儿满脑子浆糊似的“仁”来“义”去,抓耳挠腮频频往姐姐笔下瞄。哪知黛玉下笔迅疾已经写到“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他还在犹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横竖闹不明白该抄不该抄。
白小哥站在另一边也斜个眼睛一句接一句跟着写,黛玉佯做不知只把身子一侧,瑶哥儿叫亲姐挡得严严实实,抬头就见白小哥抄得越发欢快,登时大怒却又不敢发作,鼓了腮帮子生起闷气。更远点处甄夫子家的英姐儿慢条斯理提笔默得随心所欲,一张纸东一块西一块,瑶哥儿生闷气把笔在笔洗里涮得稀里哗啦惊得她左右乱看,复又低头小心翼翼将字纸往旁边推推——不叫瑶哥儿抄。
几个孩子紧着闷头倒腾,看得林如海窃笑不已,也不在意瑶哥儿到底默得出默不出那梁惠王都说了甚,末了摇摇头关上窗子坐回案后与苏舍人回信。
即便甄贵妃养了一场,当初贤妃娘娘薨逝时五皇子却也已经醒事,真妈假妈必然不同,谁心里还没个准儿了。再者贤妃娘娘之死亦是宫中一桩悬案,身为人子哪里就真能傻呵呵混过,天家子弟谁甘心与旁人做块踏脚石,少不得争上一争,或不是能为生母讨得公道也说不定。
当今特特调开六皇子将五皇子放在江南道,明面上看实是偏向甄家并那一裹子开国老臣,背地里只怕打着算盘欲借儿子之手将钱袋拢一拢。
至于五皇子与六皇子,谁能真正将手伸进江南,且还论不清楚。
林如海倒也不急,心下暗道且先按着此前计划不大不小出点子纰漏先从火山口子上挪开才是正经。别人看着巡盐御史是个肥差,于他而言实为鸡肋。若能借此调入中枢,即便降上一级也心甘情愿。因此与皇子接风洗尘亦显得格外公事公办,不出三天账本库存俱交出来静候查验,竟是一点心虚之态也无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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