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盘缠,饥寒交迫,后来又被走穴的戏班捡到,戏班子也要出关,正好同路,蔺卿稚便又开始重操旧业。
小戏班子不入流,唱的都是粉戏来讨钱。
蔺卿稚上手快,模样俊,一下就唱回来不少银子。
班主高兴,这才愿意继续收留。
苟延馋喘的日子过着,顶着一张祸水脸,还是惹来了孙老爷。
他躲进煤堆那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力气再跑了,身后还有保安队的人紧咬不放。
滚进煤堆,他不惜把自己脸涂黑,希望蒙混过去。
听到保安队的人在车下争执,他几乎在闭气中晕厥。
忽然,有个声音把这帮豺狼引开,蔺卿稚一开始以为是老天帮忙,他探出脑袋才发现在火车一节节铁箱子后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占着一个穿着洋装的姑娘。
姑娘大概二十上下年纪,五官普通,一双眸子冷如初化的春水,她打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后抛了过来。
蔺卿稚不知道是什么,下意识就伸手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姑娘毫无防备,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冷却不寒,张开手心,巴掌大黑色匕首躺在上面。
刀鞘和刀柄是黑色的,只有末尾镶了一圈银边。
蔺卿稚抽刀试了一下,轻轻一划,便见了血。
是一把锋利的好刀。
为什么要给他刀,他们素不相识。
蔺卿稚想要去问,再探首时,姑娘已经走了。
说来也是巧,缓过劲后,蔺卿稚便去找吃的,车站里的人说,车子明天早上七点会开,走两日一夜才到京城,蔺卿稚打算回京城去,姐姐没有出关,或许在京城里,自己要回去找她。
两日一夜,蔺卿稚必须给自己准备干粮和水。
他趁夜色出去,摸索着找到了记忆里的旅馆,这家旅馆的老板人很好,几次倒泔水的时候碰到蔺卿稚也当做没看见,甚至有时候会故意丢个馒头过来。
他不想连累老板,所以每次都是拿了点吃的就走。
摸到放泔水的地方,乞丐已经来搜过一轮了,没什么能被捡走的。
他伸手在散发臭味的泔水桶里捞了很久,连一片菜叶都不剩。
黏糊糊湿哒哒的手,失望的收回来。
他刚要掬点泔水充饥,巷子里就起了骚动,蔺卿稚浑身一个激灵,保安队趿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吓得魂不附体,攀着女儿墙就翻进了旅馆后院。
蔺卿稚匍匐着,一直等,等外面的声音平静。
但,院子外一直嘈嘈嚷嚷。
他饿得不行,院子里黑漆漆的,厨房在哪儿,蔺卿稚也不知道,但是他闻到了香火气,有香火就有人祭祀。
或许是拜土地,或许是其他。
顺着香火气,蔺卿稚来到了台阶角,这里是大堂往后院的一个出入口,只有半面布褡裢隔开,今天大概是初一或者十五,有一碗倒头饭供奉在角落里。
他不顾的太多,抓起饭就吃,在蔺卿稚心里,满天神佛,土地灶王,都是狗屁,民间疾苦一样不沾,全都是高高在上的玩意。
“开门给老子开门。”隔着大堂传来的叫声,吓得蔺卿稚噎了一下,他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剧烈的咳意在喉咙里酝酿,眼看他就要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旅馆的门忽然哐当被人撞开,大堂一下就亮起来灯。
煤油灯点起来,呛人的味道让小二哥剧烈咳嗽,蔺卿稚也跟着咳了两声,闯进来的保安队带来了一股酒气,骂骂咧咧的嚷着要搜查。
砰砰砰,挨着大堂的客房门被人粗暴的敲打。
后院住的是掌柜和厨子,掌柜连忙开始打点,蔺卿稚不敢妄动,从他这里能看到二楼的情形,住客都被吵醒,一个个惊恐的站在走廊里。
一开始,蔺卿稚没看到少堂主出来,直到孙奇贵领着人来抢姑娘,他才看到一个如鬼魅的身影,砍瓜切菜,横扫千军。
甚至,几枪就把孙奇贵撂倒,那个令人胆寒的孙队长,遇到了少堂主也不过如此。
哭得和丧家犬一样。
蔺卿稚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跋扈的眼神,看人的时候不带任何温度,正如早些时候丢给他匕首,古井一样的眼睛,让人不自觉就惧怕,如临深渊。
姑娘来头不小,她坐在二楼,脚踩孙奇贵如同碾住一只蚂蚁。
轻而易举。
她耳目聪灵,几句话便挑拨了孙奇贵和孙裘的父子关系。
从她口中得知孙奇贵的愚蠢,蔺卿稚忍不住躲在暗处讥讽的嘲笑这个男人,他不过也是被捉弄被欺骗的傻子。
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蠢货。
蔺卿稚忽然觉得老天也是公平的,那些锦衣玉食的人,也有被人利用,当牛做马的时候。
对峙持续许久,一直到天蒙蒙亮,紧绷着身子的蔺卿稚才终于等到孙奇贵带着所有人离开,他忍不住又看了少堂主一眼。
她仍是冷峻疏离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给自己防身的匕首呢。
蔺卿稚不懂,但内心里十分想要依靠她。
而后来,他也是这么做了。
为了避开四处游荡的保安队,蔺卿稚又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穿行,他也不知道会碰上孙奇贵弑父的场面。
带着伤,蔺卿稚满脑子只剩下那个高高在上,能把孙奇贵视如蝼蚁的身影。
他摸上火车,躲进了一间包厢的床底。
当自己被发现后,蔺卿稚很惊喜的看到了被少堂主搂住的男子。
电光火石间,蔺卿稚马上装可怜,果然,惊叫的姑娘就说要找田姐姐救人。
他如愿了。
少堂主再次与孙奇贵当面交手,摄于她之前开枪震慑,孙奇贵最后放过了自己。
只是,蔺卿稚不晓得,自己对两兄妹的谎言当场被揭穿,他百口莫辩,确实也设计了那对单纯的兄妹。
心思缜密的人,没有把他赶下车,只是让茶房领去了末等车厢,蔺卿稚故意挑起矛盾,让俩见色起意的男子大打出手。
随后,他又来到少堂主面前。
于是,换了现在的二等包厢。
他自己送羊入虎口。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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