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家乡离得远,虽然阿娘不在人世了,可尚有阿爹和兄弟姊妹,”沈晚夕顿了顿,又凄凉一笑,“他们都以为我沉江溺水而死,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家人寻不到我的尸体,定然不会放弃,如若哪一日寻上门来,我定会连累了你。”
阿爹是沧州侯,势力不容小觑,定然会倾全州之力找寻她,而长姐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也会暗中派人来寻找。
沧州侯的女儿嫁给猎户,便相当于一颗废棋,若是阿爹来,他势必会杀了云横,转而将她许配给其他州侯之子联姻;若是长姐的人来,那么他二人都会死。
所幸商州路远,这里又是深山穷林里头,只要不是日日出去抛头露面,阿爹和长姐不会找到这偏远的弹丸之地。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听完这话,云横脸色也有些难看,沈晚夕期待着他的下一句便是“把你的脸治好赶紧滚吧”,然而并没有。
云横压低了声音,抬头审视着她:“那你想回去吗?”
沈晚夕当然是摇头,回去必死无疑,但她也定会寻找机会戳穿沈晚吟阴险狠毒的真面目,让世人瞧一瞧她这长姐是何等蛇蝎心肠的女人!
云横瞧出了她的心思,只漫声道:“只要你不想回去,没人能从我身边将你带走。”
沈晚夕:???
她顿时僵住,脸颊也慢慢晕染了一抹红,这是在说情话吗?
这男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调情的话,却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好像喊她吃饭一样简单。
可这,怎么能一样呢?
云横可不是在说情话,他只是对自己的武力很是自信。他虽然记不起从前的事,可这一身功夫却没有忘记,不论挥拳、舞刀还是射箭,他几乎是样样精通,有的兵器看着陌生,可到他手中只是却能够游刃有余地挥舞出绝妙有力的招式。
虽然没有和高手过过招,但像钟大通那样身手的人,他挥一挥手就能放倒十来个。
沈晚夕轻轻咳了一声,若是将他方才的话再推敲一番,是不是她想要离开,云横也会让她走?
一瞬的时间,她又心虚了。
罢了,这猎户压根没这意思,是她想入非非。不过能说出这番话,沈晚夕还是有些感动的,至少态度拿出来了,日后不会为了钱财或权利弃她不顾。
良久,沈晚夕伸出一根手指,怯怯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云横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沈晚夕郑重其事道:“无论日后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惹你不高兴了,你不能打我、骂我、欺负我,更不能悄悄将我杀了埋了,可以吗?”
话落,云横终是微不可察地嘴角一扬,被她气笑了。
无缘无故的,他杀她埋她做什么?
这姑娘真把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凶犯了?
他是猎户,不是恶匪。
不过,她若是想要一句话来安心,云横也不会拒绝,于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既嫁与我为妻,我自会以礼相待,旁人若想要打骂你、伤害你,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沈晚夕咬了咬牙,纠结一阵后终于点了头,刚想下床,却被云横伸手拦下。手臂触碰到她腰身,温温热热的有些酥麻,沈晚夕脸又烧了起来。
“这几日别下床,好好休养便是。”
沈晚夕正疑惑着,不下床如何拜天地?
却见云横起身到窗前,双手一推打开了窗户,明亮的月色如水银般洒了进来,在云横脸上氤氲出淡淡的光影,他恍若梦境里高大的神明,在万里长空下清冷地俯视着人间。
沈晚夕怔愣一晌,听见他说:“我无父无母,你我无需敬拜高堂,只消对月盟誓,便算是拜过天地了,可好?”
眼中泛起一丝柔白的光,沈晚夕不禁心中一动。可头脑仍清醒地告诉她,虚与委蛇一番即可,誓言从来都是自欺欺人,不算数的。
“苍天在上,黄土为证,我云横,我阿夕,今日结为夫妻,良缘遂缔。”
“一愿夫妇长健,百年静好;
二愿情比鹣鲽,白头永偕;
三愿瓜瓞绵绵,五世其昌。”
话落,沈晚夕将手掌缓缓放下,心事重重。
后面那几句是跟在云横后面说的,她不知道一个猎户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誓词,也没有去细究,种种的不真实感令她心中热流涌动,也不知是对前路的忐忑,还是仓促嫁人的烦乱。
“云横,你日后会喜欢我,疼爱我吗?”
沈晚夕说完这话,立即捂着脸羞愤地垂下头,整个人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她堂堂君侯之女,怎么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她分明只是敷衍一把,可方才她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就已经从口中窜出去了。
云横眉头一紧,想了想后从包袱里取出一本皱巴巴的薄册子扔在沈晚夕身旁,凉凉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那本画册这是钟大通昨日硬交给他的,说男子若按照画中的方式来疼爱妻子,但凡是女子,没有不欢喜的。
当时云横随手翻了翻,也觉得浑身发热,略有些躁动不安,想来阿夕说的就是这个东西。
沈晚夕一脸狐疑地拿起册子,随手翻到一页,竟然到两人身体交缠在一起的画面,当即羞红了脸,将那册子甩在地上,“云横,你流氓!”
沈晚夕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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