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去公社找书记,但每次都被拦下来。
不是说书记在开会,就是说书记外地出差,总之见不着人影,只得灰溜溜回家。
这么看来书记是在的,就是不相见。
那明天就算拼了她这条老命,也得见了书记问个明白!
陈家明咬紧牙关,用力地握住拳头。
屋里没开灯,在暗淡的月色里,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
等待的每一天,他屋里的东西总会烂一样。
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盏煤灯,被他摔得稀巴烂,很快丢出去。
后来是笔盒,那是陈海亮发了工资,在现成的供销社买的印花铁盒,漂亮又昂贵,他一度很珍惜,却在控制不住的暴戾之下,被一拳狠狠砸瘪。
之后屋里的凳子也断了,柜子也塌了,如今就连他曾经最珍爱的书架也被他一脚踢翻。
要来干什么?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不过就是喝醉了酒,把个无关紧要的人错认成了夏宝珍,最后不是撒手了吗?竟然污蔑他占便宜,掐死她?要真的掐死了他宁愿赔她一条命!
现在活得好好的,在卫生所里住了大半个月,而他呢?花了大笔钱,还被扣住了关系,有学不能上!
都怪她!都怪她!
陈家明赤红着眼睛,在浓重的黑暗里喘着粗气。
谁要想毁了他!他就毁了谁!
陈家明暗中发誓,捏的骨节啪啦作响。
这一夜,他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没有理会宿醉一宿呼呼大睡的陈海亮,也没有告诉孙红英,他牵走了家里唯一一辆陈海亮上班骑的自行车,直奔公社办公点,在社员干部还没上班的时候,在大门外头蹲点。
但又怕打草惊蛇,他很快就躲了起来。
陈家明时刻盯着手表,大约早上八点,书记杨永跟着助手一边讨论事情,一边朝这儿走,两人说的投入,压根没想到会在办公小楼外被拦,直接吓了跳。
“你谁啊?”助手警惕地上前一步,隔开了杨永和陈家明。
“小李,没事儿。”杨永拍了拍助手的手臂,“他就是陈家明,那个考上大学的。”
“是他啊”助手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社里头都传遍了,能让好脾气的书记都暴跳如雷,哪怕不是人人都见过那个大学生,也算是大名鼎鼎,都听说过了。
“你来找书记干什么?”助手附在杨永耳边说,“您先进去,一会儿还要开会,我把他打发走。”
杨永点头要走,陈家明死死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杨书记,早上好。我来找您有事要说,能给我五分钟吗?”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没什么好说的。”杨永抬起手,打断了陈家明,“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考虑到你并没有认真改过,今年的大学你不要去上了。”
他顿了下,回头看向双目赤红的有些吓人的陈家明,微微皱眉,“国家需要的是聪明正直的有学青年,而不是一个只会念书,不懂得处事,粗鲁暴躁,不懂认错,只会用金钱来堵住他人嘴巴的人。”
“你什么时候取得了周小美的原谅,就什么时候给你转关系。当然,前提是你还能考上大学。”看着陈家明逐渐发青,血管突出的狰狞面孔,杨永心里有些不安,打算结束这场不太舒服的谈话,“这是对你的惩罚,金钱永远不能弥补错误,你赶紧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助手一声惨叫。
杨永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脸颊突然一阵剧痛,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击中,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陈家明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阴沉的嗓音,在杨永耳边响起,他布满血丝的双瞳像钉子钉在眼前人的身上,拽着杨永衬衣的领子,故作平静地问。
他已经很努力在抑制自己的怒气,但依旧在爆发的边缘。
哪怕已经看出陈家明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为人正直的杨永也依旧不肯低头松口,他直视那双显得暴戾的眼睛,平静地说:“报名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陈家明,今年你念不成大学了,来年再考吧。”
“再说一遍?”陈家明一遍又一遍的反问,每问一次,声音就更低沉一些。
就连被打倒在地上,嘴唇破裂流血的助手都有些胆寒,颤巍巍地想要劝书记先低头服个软,可还没等他开口,书记就又一次激怒了那个疯子。
这一回,被怒气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的陈家明,忘记了眼前男人的身份,凭借着本能在行动,片刻之后,他被人用手臂勒住喉咙,远远地拖离开杨永的身边,助手恨恨地踢了陈家明一脚,不解气地呸了一口,“你疯了吧,敢打书记?想坐牢吗?还是想去更乡下的地方改造?”
小楼里的人察觉到了动静,都跑出了出来。
杨永被从地上拉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水,压抑着怒气,冷冷地说:“把他给我关起来,好好冷静冷静。等我开完会,再公布对他的处罚。”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敢打您,要不要找个医生来帮您看看?”助理亦步亦趋跟在杨永的后头,生怕早晨的疏忽会波及到他身上。
“不用了,拿点药水擦一下,准备开会!”
杨永大踏步离开,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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