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看着看着,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她想要宽慰心绪沉重的女儿,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唯恐哪一个字刺伤了她,令她更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郑彤的耽搁到傍晚的午餐还未吃完,郑夫人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郑彤端碗的手一顿,郑夫人连忙捂住嘴,把脸转到一侧,企图避开郑彤淡漠的视线。
而郑彤不过淡淡瞟她一眼,借着继续埋头吃饭,不多久便放下碗,粗粗饮一口茶,站到门外对着院子里两人合抱粗的柳树休息。
郑夫人赶忙擦干净眼泪,因着潇湘馆轻易不许旁人进入,她只得站起身亲自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
走时盯住郑彤,“入秋了,夜里凉,不要练得太晚。”
毫无意外,郑彤依旧只给她一片背影,一个字不说。
暮色四合,天黑如墨,郑夫人离开潇湘苑时,郑彤的身影仿佛化作石像,凄苦而又孤独地立在山水画池之间。
她长长叹一口气,无奈到了极点,也恨到极点。
回到书房,郑云涛果然还在提笔着墨,眉心深锁,愁容凝肃。
听见门响,他头也不抬地问:“彤儿怎么样了?肯吃饭了吗?”
郑夫人依旧叹气,回身和上门,满心担忧,“还能怎么样?勉强吃了些,但也是算了,总比前些日子不吃不喝的好。”
“还在练剑不成?”
“劝不住,一睁眼就是练武,余下的什么都不管,从前多么爱笑爱闹的孩子,现如今连话也不说,叫我看了真是揪心地疼”不说还好,一提起,眼前便浮现出郑彤木然的脸,让人心如刀割,郑夫人受不住这钻心的疼,忽而捂住胸口,大哭起来。
郑云涛赶忙搁下笔,上前扶住郑夫人,大掌轻拍她后背,两人相依相偎,情深不移。
“夫人且忍一忍,彤儿自小坚韧,一定能挺过这一关,咱们这做父母的,总不能连个孩子都不如吧。快擦擦眼泪,切莫哭坏了身子。”郑云涛取过郑夫人手帕,低头细细替她擦去眼角泪珠,因贴的近了,他能清楚地看见郑夫人眼角横生的皱纹,密密实实,刀刻一半,将她年华早衰的事实毫不掩饰地展露在眼前。
郑云涛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憋屈。
郑夫人把头埋在郑云涛胸前,享受着丈夫似乎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恋,忽而眼神一变,变作狠戾怨毒,口中咬牙切齿说道:“柳黛!那贱人害我彤儿至此,我绝不能善罢甘休!他日若落到我手里,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云涛握紧了郑夫人的手,两人同仇敌忾,力都攒在一处,“我已飞鸽传书告知其余五派掌门,柳黛此人包藏祸心,身世成谜,务必杀之。”
“杀了岂不便宜了她?要将她活捉,千刀万剐给我彤儿泄恨才是!”
郑云涛冷冷道:“哼夫人有所不知,这五派人各有各的打算,我说务必杀之,他们就真会这么干?你放心,十之八九会把人扣下,慢慢逼问。若有可利用之处,势必用之殆尽。”
“那”
“那柳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烧光血月草,明显是冲着夫人,又是拿十三梦华做筏子,又是勾结隐月教,必定与月如眉脱不了干系,她要寻仇,便少不了再上其它五派,或许连灵云山上谢午之死也与她相关,若是如此,就让他们互相之间杀个痛快,到时候必定要求到九华山下,届时予取予求,都随夫人。”
“月如眉怎么还是她,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郑夫人想到过往,头疼欲裂,她不断摇头,极力甩脱那些鬼魅重叠的画面,“她明明已经明明已经柳黛又是谁?从何处来?要做什么?”
郑云涛眸中一暗,定定道:“无论是谁,都让她有去无回。”
“还是要等,可我一刻也等不得了”她抬手撑住额角,懊悔连连,“是我不小心,如若当初我能细心一些,也不至于放纵她在山上胡作非为,将彤儿伤得如此之深。”
郑云涛劝慰道:“她有备而来,花招尽出,夫人有所遗漏也是人之常情,切不可如此自责。”
他抱紧了郑夫人,喟然道:“夫人,大错已成,但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夫人夫人!”
久违了的感觉。
冷得彻骨,痛得撕裂,正如她方才口中所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夫人疼得意志涣散,身体慢慢下滑,慢慢被抽走所有力气。她的躯体仿佛被大力撕扯,被一片一片撕下肉来,连皮带骨,血肉模糊。
“南辛”
一片迷蒙之中,恍然间有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
“南辛,你好大的胆子。”
雾散去,云拨开,还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笑吟吟望着她,无酒也让人醉。让她忍不住又去匍匐在她脚边,奴仆般低微。
“我要你,赎一辈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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