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遇的地方?”
陈默喘了一会儿之后,眨眨眼,补齐施耐的话。
施耐不说话了,腿一跨,坐在长椅一侧。
陈默也坐在了另一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看!”
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映入施耐眼帘的,是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
夕阳点染着周遭的一切,火红又充满生机。
“这景色很普通啊。”
虽然好看,却司空见惯。
“不,我让你看的,是那里。”
那是一家公司门口,正值下班之际。
许多人鱼贯而出,面上表情或开心,或平静,各式各样。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他们。”
施耐疑惑地转头,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
“为什么?”
“他们都在为生活努力着。”
陈默话还没说完,施耐嗤笑,“这有什么好看的?”
陈默把脚蹬在长椅边,抱着双膝。
“我父母也和他们一样奔忙着,为了生活。为了,我。”
好不容易有了些随意之色的施耐,“腾”
地站起身。
“你听到了。”
这句话,是肯定句。
“施耐,你爸爸话是说的不好听,他可能是看到你这样,太着急了……”
陈默扯扯施耐的袖子,却被他以极大的力气甩开。
陈默在巨大的惯性之下,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没资格对我说教!”
那一刻,施耐眼里的恨意,让陈默不由得一哆嗦。
直到施耐远去的背影完全消失,陈默才缓缓起身。
一瘸一拐地回了病房,理所当然地,又被陈妈妈一顿“教育”。
5
即使被如此对待,第二天,陈默照常出现在施耐的病房门口。
依然一副元气满满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生气之色。
施耐难以置信的表情,让陈默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她也没做别的,就是和施耐随便聊了会儿。
十足尬聊,连施耐都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她递出话题。
陈默眯起眼,心中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耶”的手势。
她就知道,施耐是面冷心热。
都主动递出话题了,离他们越来越熟悉还远吗?
果然不远了。
一周之后,施耐面对陈默时,说话就随意多了。
陈默心里偷偷嘀咕,真没白费她这一周的“被教育”。
妈妈和小米姐姐轮番上阵,她都快被炸懵了。
又一周过去之后,陈默看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为情自杀?”
据她这两周多的了解,施耐在感情方面没这么放不开啊。
施耐拿着一个橘子,熟练地剥好,以高空抛物的形式扔进嘴里。
“我还在想,你还能忍多久才问出口。”
虽然被抓包,陈默却没有一丝尴尬。
而是以眼神鼓励施耐“快说”。
丢给陈默一瓣橘子,施耐坐在椅子上,又拿出了兜里的那根烟。
“这不过是我为了让我妈好接受,编的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我不小心听到他们聊天,说要离婚。”
陈默把橘子放在手心,橘红衬着雪白,更显鲜艳。
“就为这?”她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施耐翻了个白眼,“我爸妈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十分恩爱。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再加上失恋情绪低落……说白了,我就是一时冲动。”
说完,施耐自嘲地笑笑,“可惜,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离婚了。”
为了缓解他的难过,陈默故作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这心理素质,差得可以啊。”她却忘了,自己手心还有一瓣橘子。
这倒好,“啪叽”一声,弄得施耐病号服上,一片橘子汁水。
“陈默!”
自觉要糟的陈默立刻转身,打算溜之大吉。
却被施耐一把抓住手腕,钳制得动弹不得。
“怎么样,服不服?”
少年低头时,纤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垂在眼下。
一下一下地,仿佛羽毛一样,扫进陈默心里。
她透白的脸色,染上薄红。
施耐与她对视着,不觉越靠越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啪”。
轻轻的一声响。
是陈默的手,拍在了施耐的脸上。
顿时,什么微妙都没了。
“那什么,蚊子。”
陈默用另一只手搔搔头,说着蹩脚的谎话。
“陈默。”
施耐可没打算让她就这么蒙混过关。
“我也给你讲讲我的事情吧。”
陈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施耐也不好再做什么。
松开她的手腕,示意她继续。
“其实,本来我爸妈也要离婚了。”
陈默躺在病床上,尖尖的下巴朝天,就像要戳破什么似的。
“唯一和你不一样的是,因为我的病,他们的离婚耽搁下来了。只不过,我妈来照顾我时,我爸不会来我爸来时,我妈会躲出去。”
她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模样脆弱极了。
施耐抿唇,走了几步,坐到床边。
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握住陈默细骨伶仃的手腕。
“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所以,施耐,你也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默掀开放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眸子清澈,没有一丝水迹。
里面,甚至还有一丝调皮。
“陈!默!”
见施耐真有些急了,陈默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施耐,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
施耐伸手到陈默咯吱窝的位置,直接呵她的痒。
“哈哈……施耐,别这样……我,我受不了了……”
陈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推拒着施耐。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施耐手上却是一刻没停,继续呵她的痒。
“别……别,施耐,我……我难受……”
陈默笑着笑着,脸上表情渐渐痛苦起来。
“你又演,我才不信你。”
施耐声音带着笑意,没想到陈默的手拽住他,力气大得惊人。
她的脸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喘息声越来越大,施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医生,医生!”
门“砰”地被撞开,一个中年妇女径直跑到床边,纤瘦的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抱起了陈默。
“默默,默默你别吓妈妈!医生!”
6
直到陈默被推入手术室抢救,施耐还是觉得有些懵。
他忽然想起来,认识这么多天,他都忘了问,陈默到底得了什么病。
刚刚和陈妈妈确认过后他才知道,陈默是心脏病,具体名词他没听懂,只知道,是很严重那种。
手术室的灯一直闪着,施耐的心,也一直吊着。
这个好像精灵一样,善良、活泼,又热情洋溢女孩,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让他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慢慢被治愈。
可是,他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治不好她那颗真正受伤的心。
是啊,无能为力。
施耐一点一点从椅子滑落到地上,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终于灭了,施耐不敢上前,只能从陈妈妈绽放出欣喜的脸上,确定陈默似乎暂时没事了。
在陈默被推入病房时,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7
再见到施耐,陈默正坐在轮椅上,被妈妈推着晒太阳。
施耐穿的,并不是病号服。
“你要出院啦?恭喜。”
陈默的声音不无羡慕。
“你们先聊,默默,有事叫我一声。”
妈妈温柔叮嘱过后,看了施耐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正要去告诉你。”
施耐有些窘迫,拎着的箱子,都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
“嗯,我知道。”
陈默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像一颗大太阳照耀下的小太阳一样,暖暖地闪着光。
“你没事了吧?”
施耐伸手,想靠近,似乎又有些不敢。
“没事啦。吓到你了吧?嘿嘿,别害怕,我强壮着呢。”
说完,陈默还伸了伸纤细的胳膊,做了个握拳展示肌肉的动作。
“对了,一开始我说你声音好听,你为什么转身就走啊?”
陈默的好奇,让施耐没忍住摸了摸鼻子。
“我前任刚见到我时,就是这么说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陈默捂着嘴偷笑,眼睛里洒满细碎的阳光。
施耐望着这样的陈默,默然半晌后说道:“我不想和你失去联系。”
沉默在俩人之间蔓延。
“妈妈不让我玩手机。”
“……这样啊。”
施耐低下头,声音恹恹的。
“但是,你可以给我写信。”
陈默话音刚落,施耐金京惊喜地把手握在她的轮椅边上,抬头道:“真的?”
“嗯!”
“那说定了,不许反悔!”
“拉钩。”
“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俩人化身幼稚的小孩子,在徐徐清风里,一大一小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做着看似玩笑,实际却是珍而重之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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