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公输檠,被这样两个人夹在中间一侧被烈火烤,一侧被冰雪冻,还得两边陪着笑脸。这朝食吃的,实在是辛苦。
公输檠扯着嘴角,笑得比食盏里的萝卜雕花还要僵硬。她揩了揩额角上那一半热汗一半冷汗,不由地后悔,刚才断是不该带着凤拂那般放肆了一回。自己是不是释放错了什么不该释放的信号?二姨娘不在,这小姑娘,当真是不守规矩,造次得很哪。
下面小儿女们之间的一番小官司,主位之上的凤修全都看在了眼里,却也并不责怪凤拂折仪,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毕竟,楣夫人将倚月庐关闭的时候,这个女儿刚满五岁虽有教养婆子和一众丫头们的照拂,生活上没有缺失什么,但终究是少了娘亲的关爱。二姨娘治家严谨,平日里对这个女儿,明里暗里,甚多苛责他虽有耳闻,无奈终日忙于朝中之事,也无暇关照。遂,他心里对这个女儿,是有着几分亏欠的。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公输檠身上藏着太多他亟待挖掘的秘密,却是几番辛苦试探都不得其法而适才楣夫人关闭了十年的倚月庐之门竟是为公输檠打开了片刻,亦是一个异常的重要信号。一筹莫展之际,发现自己的女儿能与公输檠走得如此近,或许就是一线希望,如何说,都是于他有利的。说不定,便是一个可以开启新局面的契机,也未可知呢。
思毕,凤修眯眯地微笑着,相应的,心情较刚刚下早朝时有了些许舒展。
平日里,凤修不常于家中吃饭,二姨娘和儿女们也多是在各自的园子里分别用餐,眼前这场朝食上的“叽叽喳喳”,含着小辈的造次,含着长辈的宽慈,倒是平添了热络,让惯常规整森严的府邸竟也有了些许寻常人家里方才有的温馨。
此刻,承阳厅里的气氛不错而府中另一个地方,光景便完全不同了。
那便是二姨娘的撷露轩。
“染了风寒闭门不见人”的二姨娘,于厢房中的红顶象牙床上辗转反侧,趴也不是,躺也不是。
膝侧三个血洞赫然,连带着整条右腿都肿了起来,那持续的痛麻,犹如数百只蚂蚁在不停地噬咬,难受得死去活来。
婆子送来朝食,她看也未看,直接一把就给扔了出去,吓得侍婢们都不敢再靠近,只留了她自己一人在厢房里继续煎熬。
昨夜一探拂云阁,真真是失了算计
公输家的人擅机关,她早已从楣夫人那里领教过。
若不是那倚月庐内外的机关太过凶猛,以她的手段,又怎能让楣夫人如此安生地活到现在?奈何,派去倚月庐的杀手一波接着一波,却不是死就是伤,连她自己都险些折了进去。
这些年来,楣夫人于倚月庐内闭门,不问园外之事她在外面,虽无正室之名,却是有实权的当家姨娘再加上她刻意制造的那些鬼魅谣言,令阖府上下早已无人再提楣夫人,都拿她当夫人看待。如此,做起事来也算顺遂。
这是能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但是,“正室夫人”的名份一天拿不到,她又怎能真的安心?
如今膝下的二公子成年,正是好时机,让她可以找到借口,哄得家主将楣夫人废去,另立她为正室。
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公输檠来了。
那个公输檠,谦恭有礼,一口一个“当家姨娘”地叫着,亲切得很,却是以杀人不见血的凌厉之姿,一把便除去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帮手胡婆子还有那脸上的笑意盈盈,带着无尽的讥讽与挑衅,就是要时刻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妾,并非正室夫人。
最最要命的是,偌大的凤府,多少好园子,那竖子都不选,偏偏选择住进了拂云阁!
公输檠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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