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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倜“诶”了一声,道:“你为金吾卫统领,负责皇室安危。太后便不是皇室么?让你去便去,朕的话不算话么?”

景秀略一迟疑,只躬身执礼,道:“谢圣人恩。”

景程当真消减太多。即便深衣加身,瞧上去也有些撑不起来的模样。她眼底沾染乌青,神色透着股倦怠困乏。李伬再能言善辩,景秀一看,便知阿姊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世子。”景秀拱手一礼,站在景程身侧,亦行了礼,才道:“圣人隆恩,允我陪伴太后。”

李伬这才正眼打量了景秀,道:“景统领,听说你征东的时候,可是风头十足,堪比沐王风姿?”他语调轻浮,道:“可高丽如何能与土番强军相提并论?景统领,你说是吧?”

景秀无悲无喜,只道:“旁人谬赞,世子不必当真。莱公带兵有方,军士肯用真力。我不过尽了职责,如何能说‘堪比沐王’?”

李伬正欲再辩,景程道:“圣人有隆恩,但你既当值,便不可渎职。世子所言,乃让你虚心向上。不可因小小成就,便有傲纵之举。”

景秀眸色深沉,只执礼道:“太后所言,秀铭记于心。”

李伬没了兴致,但对景程是当真恭敬。陪着说的话,景秀能听出其中赤诚。李伬心知他们姐弟难见,再坐了盏茶功夫,便晃悠着回到自己坐处。

景程用余光打量着景秀,口中道:“父亲母亲可好?今日竟都未参宴。”

景秀道:“父亲偶感风寒,有杨泉县主在旁侍候。母亲未有微恙,大兄一切都好。其余诸人,阿姊不必挂心,有秀在。”

景程长舒口气,道:“世子心是善的,他方才的话,你莫挂心上。”

景秀唇角带了笑意,道:“阿姊,秀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与他个小孩子计较这些的。”

“如今执掌金吾卫,不准堕了我景氏的名声。”

“是。”

“但也看顾好自己身子,我瞧你也瘦了的。”

“我明天开始,每餐多加碗饭。”

“还是不愿娶妻?”

“…………是。”

“唉,你这性子……圣人待我甚恭,也还愿听我言语,我会想法子替你周旋。”

“劳阿姊费心了。阿姊在宫中,也要看顾好自己。”

“我心里难过,但也会尽力派遣。其余的,也会勉力去做。只盼着寒冬过后,一切能好些罢。”

“阿姊,等过了清明,我向圣人请旨,允您回府省亲。圣人慈悲心肠,定允。”

“这便又有个盼头。”

李依冷眼旁观,景程眼底的疲倦淡了许多,也举杯饮了。景秀告辞之时,景程起身,与他低语了两句。

这些人间冷暖,李依早已看遍。但见他二人情谊深厚,细想一入宫门深似海,亦不禁感慨。

“阿姊,你心里琢磨什么呢?”李伬手肘撑在凭几上,掌心托腮,道:“你若心中欢喜景七郎,便纳了他做面首,有何不可?”

李依眉梢一挑,道:“怎的,你也觉得我待他不同?”

李伬道:“阿姊待外人,从来都是一碗水。我只知晓,景七郎心里爱煞了你,却不敢与你提及一字。”

“何以见得?”李依望了眼不远处闷闷不乐的杜渝,按下心中不快,耐了性子。

李伬转了头,左足点着右足靴子尖,道:“他方才偷瞄了的除了太后,便只你一人。这殿上女子多了去了,太后是他阿姊,待你自然与别个不同。”

李依低了头,道:“十二郎,这等话,莫与旁人说了。景卿今后定有佳妇,但又与本宫何干?”

李伬脸颊坨红愈发盛了,道:“阿姊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理会的。”

虞公府为当朝国公府,自然在被邀请之列。然杜之显闭关修炼,崔氏微恙,今日宴会,便只杜渝一人。

自那日与李依起口角之争后,即便她人在公主府,几乎没与她再见过。今次同入宫中,李依竟备了两辆马车,根本不与杜渝同乘。

这宴席忒也无趣,杜渝只觉得宫中的梨蕊白味道独特,干脆专心于口腹之欲,连带着殷公集叙话,也草草敷衍过去。席间,簪娘低声劝了几句,杜渝笑着解释,簪娘便不多说。

宴至傍晚,杜渝只觉气闷,再加上酒意渐起,便扶了簪娘,悄悄退了出去。

主仆二人避开侍卫宫女,一路往北缓行。不多时便踏入雪地,竟是安静至极。

“姑娘,深宫大内,还是回吧。”簪娘拉了杜渝小臂,杜渝道:“无妨,再往前是太液池。咱们去瞧一瞧,再回去不迟。”

她眼底血丝弥漫,语调也冗长,分明醉了。簪娘心知不能逆了酒醉之人,只得半扶着。再行盏茶功夫,果不其然望见月下朦胧的蓬莱殿——太液池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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