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禾苗长好高了,黄豆长好高了,青菜长好高了......所有事都做完了。你也带我去你那里玩一会吧......”
逵婆听着老二念出自己写的信,笑得前仰后合,直说她是个鬼精投胎来的。
老二明白阿婆是在夸自己机灵:“我的信与大姐的一起寄给阿爸阿妈。”
“好!好!吃过饭我去赴圩(赶集),砍三条竹子去卖,给你们买邮票寄信。”逵婆攥着老大和老二写的信,开心得合不拢嘴。
逵婆操起柴刀往外走,砍竹子去!老大,老二和招弟跟在后面。
嚯!嚯!嚯!......咔嚓!......倒下一棵泥竹子。
嚯!嚯!嚯!......咔嚓!......倒下一棵泥竹子。
嚯!嚯!嚯!......咔嚓!......倒下一棵泥竹子。
老大和老二使劲吃奶的力气,把倒下的竹子从竹缝里拖出来。逵婆的大柴刀哐啷哐啷三下五下除掉竹枝,剩下光凸凸的竹竿。阿婆再弄条小竹枝,吱的一声破开一点口,撕成两半做成櫗,把三条竹子捆得严严实实。
“大姐,我阿妈真会来接我吗?你有告诉我阿妈,我现在哪里吗?”招弟手里玩着竹枝,十分不放心地询问老大。
“会的,你的阿妈就是我的阿妈,是大家的阿妈......”大姐试图纠正招弟总是“我阿妈”的说法。
“哎哟!我的手......好痛!”招弟被虫子蛰得发痛。
老大听到喊声,走过来捧着招弟迅速红肿的手指,吐一堆口水泡泡涂在上面,说一会儿就好。她翻开竹叶,叶子底下几只像极了绿色小海参的虫子正威风凛凛地鼓着眼,招弟甩着两手使劲跑出很远,身上直冒热汗。
“呀?!八角毛虫!”老二看到毛虫就一脚踩上去,脚底再搓几搓,把虫子搓个稀巴烂。招弟看着老二的光脚丫上还粘着毛虫的绿血皮毛,缩着脖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大,我要去卖竹子了,你带着妹妹去山上割芒箕柴草,晒干烧火煮饭用,一人割一担。不得偷懒哈,我卖掉竹子有钱给你们买好吃的,看谁割得多就给多点......”逵婆肩膀扛起竹子,一手扶着竹子,另一手用力甩开,扭着屁股往赶集的方向去。竹子在逵婆肩头咯吱咯吱响动,颤悠悠一路高歌......
“逵婆,你家那个娃阴气重得很那!我昨晚在隔壁睡觉都感到她的阴气飘过来。昨晚我家神明一直给我信号,你听到没?”老太婆挑着一担柴草赶集去卖,她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着瞎话。
“地主婆,按你这样说得怎么样才能去除她身上的阴气?她吵着要找她妈。”逵婆喘着气。
“以我看,她定是鬼符上身,要配三生拜祭,驱出她身上的鬼符......”地主婆有鼻子有眼一路说唱,逵婆只有虔诚点头的份,地主婆名字可不好听,土改的时候,全村人都这样叫她,她也习惯了。
老大领着两个小的准备上山割柴草。她从门角落拿出三把黑亮的割草刀,用盆子装点水,端到磨刀石边。
招弟好奇地看着老大忙忙碌碌。老大将磨刀石和割草刀弄湿相互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她时不时地用手指刮一下刀刃,直到锋利雪亮,换下另一张割草刀,继续磨出雪亮的模样。
三张割草刀闪着寒光,放进畚箕里,老大挑起一担,老二一担,招弟的最是小巧可爱。三个人担着畚箕一路排着上山割柴草。
“大姐,猪麻乳花真是鲜艳,我们摘些来玩。”老二伸手采了路边的鲜花,插在自己斗笠上边,又拉过招弟的斗笠,也插上一些。招弟觉得甚是新奇,心里跟着畅快。
“来弟,走快点,要是没有割满这担柴草,等阿婆回来就要讨骂了。”老大警告老二。
“嘿,羊屎粪(一种野果子)熟了,我要摘。”老二根本没有听老大的话,扔下担子,蹭蹭蹭地爬上树去。“招弟,把你的斗笠倒过来接着。”
招弟站在树下,高高地举着斗笠。野果子吧嗒吧嗒地扔进斗笠,直到满满地溢出来。
“够了够了,快下来......”老大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回头着急地催着小的。
老二又摘了一把放进嘴里,嚼动一会,吐出几粒核籽,掉在招弟的斗笠里。招弟嫌恶地把斗笠里的果子撒了一地。
“嗨,谁叫你倒的?!”老二溜下树,一拳捶在招弟脊背上。招弟痛得龇牙咧嘴的,眼泪旺旺。
“你又打她做啥?等下你不割满一担柴草就不要吃午饭了。”老大一边骂老二一边安慰招弟。
老二专心地捡着散落地上的果子,拿起一只又大又黑的果子讨好地要塞进招弟嘴里。招弟赶紧躲开,委屈地对着老大哭道:“我要找阿妈,我要找阿妈!”
“大姐,她这里出毛病了!”老二点了一下招弟的脑袋。
“你不要胡说!都是你的错!还不快点去割柴草!”
全部果子装进畚箕,老二担起畚箕,一边走一边伸手抓起畚箕里的野果扔进嘴。她不时地张开嘴巴,露出染得发青的牙齿给招弟看,招弟低着头不理她。
“大姐,我发现招弟不对劲,她的眼睛闪着妖气!”老二故意气招弟。
“我就是妖怪,一口吃了你。”
“哈哈哈!给点颜色你开染房。”
招弟皱眉,看着老二一张一合的青黑嘴巴头皮发麻。
“你再撩她试试?看我不揍你!”老大挡在招弟面前,阻止老二继续恶作剧,老二吐着青黑色的舌芯,翻着白眼,向山上挺进。
扁担压得招弟肩膀生痛,她放下担子,撩开上衣看看,肩磅红红的一片。她叹了口气,这漂亮的衣服,可不能穿坏了。
“上山干活还穿着新衣服,像妖精!”老二一脸不屑的表情,招弟想一拳把她的脸揍得扁扁的才好。
“叫你别撩她了,你还来!”老大忍不住操起扁担就要打老二。
“大姐,不敢了!”老二迅速蹲下身子,两手护着头,眼睛狡黠地注意着大姐。
看着老二可怜巴巴的样子,老大哧地笑了:“快起来!我们要快点割柴草了。”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哟,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哟,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很快老二又高吭起信天游,尽管走音走调的改编,听起来还真是有点黄土高坡的味道。
到了山脚,开始上山了,山地里到处是密密匝匝割剩下的芒箕柴草头刺,招弟小心地一脚一脚踩上去,她穿着凉鞋,脚底打滑。老大和老二都是赤脚而行,她们就如走在泥地上,一点也不感到扎脚。
终于到了割柴草的山腰,招弟放下担子,揉揉酸痛的胳膊。漫山遍野的香草正盛开小小的青白色花絮,轻轻一踩,阵阵清香飘起,夹着山风的味道,招弟深呼吸再深呼吸,神清气爽。
老大弯着腰,老老实实地割香草,只听到嗦嗦嗦嗦嗦的一声接一声的割草声不绝于耳,整座山弥漫着香草的味道。
老二放下担子,满山乱跑去找野果。“哦呵!~~~哦呵!~~~”老二在山顶吼着怪音,对面的山窝回响着老二的声音:“哦~呵~呵......哦呵~呵~呵~......”
“招弟,上来!这里有野柿子吃哟。”
招弟寻着老二走过的路爬上山顶,绵延不绝的山峰尽在眼底,远方的山,苍茫着一峰连着一峰,没有尽头......
“最远最远的地方是哪里?”招弟想着阿妈,想知道哪座山峰会是到达那里的地方。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赶集的镇上。”老二答非所问地敷衍招弟:“你看,这棵野柿子树挂满了果实,我上去摘给你,给你补补脑......”老二话没说完已经爬到树上。
山风呼呼地划过,吹散了招弟心头的阴霾。
“接招!”老二扔给招弟好些野柿子。
招弟掇起衣摆接住,野柿子黄中带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拿了一些原路折回带给老大。
老大正湍着汗,抬起头看到招弟清澈的眼睛,她温柔地笑,摸摸招弟的头,把招弟拉到荫凉下:“你过来,不要再去晒,会头晕的......这果子还不能吃,好涩,回去用盐水泡熟才能吃。”
“哈哈!我还掏到一个鸟窝,里面有两只小鸟哟!”老二在树上开心大叫:“招弟,快来,帮姐捉小鸟!我拿着小鸟下不去。”
“别去!不要理她!”老大担心招弟脑子晒坏了。
招弟很是好奇,丢下老大跑上去:“在哪?小鸟在哪?我看看......”
招弟脚底打滑,快要摔倒时两手触地,瞬间手掌被扎出血丝,招弟痛得眼泪直流。
“拿着,拿着,小心点......”老二看着招弟泪汪汪的样子,心里鄙视了一百遍。
招弟慌忙接住老二递下来的鸟窝,两只小鸟伸长着脖子,张开嫩黄的小嘴要吃的,可怜的鸟儿,离开妈妈好难过吧。正在招弟胡思乱想之间,老二溜下树,把小鸟收回去。
“把地上的柿子捡起来,带下去。”老二命令招弟,自己捧着鸟窝先下山了。剩下招弟一个人在山顶,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扔了一地的柿子,小心地兜着下山。
老大已经割了好多香草,齐整整地堆了好几排。她正用竹櫗捆起之前好多天前割下的干柴草,现在捆回去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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