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群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烟,一边对汪枝蔓说道:
“小汪,冠会长正安排为大日本皇军搞一场京剧慰问演出,在乍浦大戏院。你晓得,冠会长和梅老板熟得很,所以专请梅老板登台唱一出歌舞升平的天女散花。本来梅老板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他突然长起胡子来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好嘛,天女长胡子,那还得了?还不把日本人吓死?所以他不能登台演出了。这下麻烦大了,已经定好的事情,冠会长怎么向日本人交代呢?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和冠招弟小姐订婚,将在慰问演出之后,请日本人给我主持盛大婚礼。你听明白了吧?冠会长现在是我的老丈人。我不能让他砸锅,一定要把慰问演出搞起来。所以特意要你过来,请你帮忙。”
汪枝蔓听完,摘下帽子摸了摸脑袋,一脸懵圈地问道:“李先生,我既不认识梅老板,又不会刮胡子,怎么帮忙呢?”
李不群嘴里喷出一口烟,说道:“我没说让你帮忙去请梅老板,也不要你刮胡子。我要你去请另外一个角顶替梅老板登台演出。”
“谁呀?”汪枝蔓纳闷问道。
“小汪,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当然是要你请露兰春啦。”李不群轻描淡写地回答。
咔嚓嚓!轰隆隆!哗啦啦!
犹如头顶上响了一个霹雳。瓢泼大雨自天而降。汪枝蔓立刻被浇了个透心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李先生,万万使不得啊!我若是请露兰春登台唱戏,敲锣打鼓地一闹腾,这事还能瞒得住笑面佛莫老板么?追查起来,我们俩人还有活命么?求你老人家开恩,饶了我们吧。”
李不群冷笑一声道:“嘁!小汪,我说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怎的?你们俩怕莫老板。难道就不怕日本人么?”
汪枝蔓当即磕头如捣蒜,脸色惨白地说道:“求李先生指条明路。”
“哎呀,你快点儿起来,没事老跪着干啥?好像我要害你似的。快起来坐着说话。”李不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跟你讲,小汪,有件事情我看你还没整明白呢。我问问你,现在上海滩是谁的天下?”
汪枝蔓起身,将屁股挨着沙发的小边边坐下,姿势如同随时准备再次下跪似的,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李先生,你说上海滩是谁的天下?”
“这还用我说么?上海滩当然是日本人的天下了。”
李不群一口烟朝汪枝蔓脸上喷过去,
“小汪,醒醒!我看你真他娘的是脑袋进水了。大水漫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别说小小的上海滩了,就是整个中国也快是日本人的天下了。这点事情你都拎不清,还好意思跟着我搞和平运动?
小汪,我看你脑子简直坏掉了。你别用脑子了,用脚后跟想想。自打日本人占了上海以后,那笑面佛莫老板可曾出过莫家湾半步?
为啥?
因为他的兄弟有多少因为抗日丢了性命!烟土大王顾先生,签子阿福,当年一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三抖,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去炸日本人军舰。结果怎样?还不是炸死在黄浦江里喂了王八。而日本人呢?还不是占领了上海作威作福?
告诉你,莫老板早被日本人吓尿了裤子,耗子尾汁,苟延残喘,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小汪,明天正好是礼拜四,你去见露兰春说登台唱戏的事情,完了直接把她带回到七十七号。我派满院子的特务保护她,有啥可担心的?过两天去乍浦大戏院唱戏。那可是虹口的地界。我叫日本人派宪兵把守。莫老板若是有胆子来捣乱,管保叫他有来无回。
等露兰春一炮打响,把日本人唱高兴了,成了大日本皇军的红角,你还有啥可担心的?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大大方方地搞你的破鞋好了。
就像孔圣人常说的那样,放你的驴屁,让别人闻味去吧。
这不是一条明路又是什么?”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汪枝蔓的屁股本来就坐在沙发的小边边上,一扭便出溜下来,跪在地上给李不群磕头,说道:“多谢李先生指点迷津。拨云见日。小的总算听明白了。明天就请露兰春。”
“对嘛。这样就对了嘛。还算你机灵。”李不群满意地说道,“行啦。快去准备吧。明天你就和露兰春搬到我这里来住。正好冠先生也在这里。我的老丈人可是个京戏大行家。唱哪出戏才能讨巧卖好哄得日本人开心,他心里有数,可以帮你们编排戏码,出出主意。管保大功告成。”
冠晓荷听这个还没过门的、几乎跟自己岁数一般大的、有钱有势的、好女婿,竟然把自己捧得这么高。好家伙!这是撑杆跳才能达到的高度哇!登时喜笑颜开,心里乐开了花,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是的,是的。非常是的。”
如此这般,到了第二天,正是礼拜四。
汪枝蔓与贾六定好计策。要露兰春假装去大世界看电影,然后贾六引开阿呆和阿瓜,去旁边的酒楼叫局吃花酒。他自己悄悄接了露兰春,带了一身男人衣服给她,乔装打扮,坐汽车一路飞驰来到七十七号。
众特务早已经得到命令,加岗加哨,严加防备,把七十七号围成铁桶也似,固若金汤。李不群的大洋房里有的是空房间,在二楼腾出一间大房子来给这两个狗男女住。大洋楼外面也加了岗哨,连楼顶露台上都安排了警戒的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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