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也很正常呀!”戎吉一脸理所当然,“我第一次自己抓妖怪!舅舅说,打不过就跑!”
陈隐有点无语,心道,你飞檐走壁的,当然打不过就跑,可怜我们这一众凡人,弄不好可不是只能当那条黑蛇的点心?
戎吉痴迷地看了半天小母鸡吃虫,陈隐却越看越饿:“我要吃早饭!”
昨夜两人摸黑进村,手里抱着一只鸡,还怀疑背后有那客栈老板夫妇追来,一路飞跑,根本没看清此地风貌。现在天光已大亮了,两人离了小土地庙往村里去,才发现这竟是个很大的村落,远近住着百来户人家,两面都是茶山。节气刚过清明,茶叶被采过一茬,又重新冒出尖尖的小芽,嫩绿可爱。一条弯弯的河道自茶山上蜿蜒而下,约莫是昨日那莲塘的上游。
戎吉舔着嘴唇朝河里张望:“有鱼。”
村中壮劳力大约都在田里劳作,只看见些老少妇幼纷纷聚在一个大院落外看热闹。
戎吉拖着陈秀才挤上前去,只见那家院落颇为宽阔,倒不似江南寻常人家的小天井,约莫是拿来作嗮谷场用的。中间高高地搭起一个灵台,停着一副漆得乌黑的棺材,正请了同村的七八个老太,连同三五个和尚,围坐在一起敲着钵盂念经。
“可怜人哟,可怜!”同秀才和戎吉相邻,一个满脸皱纹的瘪嘴老头子柱着拐杖叹气,“才刚娶了亲的小子,那么水灵的年轻媳妇,哎,断了后咯!”
她一叹三摇头,不知是同这家有亲,还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意思,看神色竟十分哀伤。
陈隐拱手道:“老丈,借问一句,这一家什么人没了,今日是办丧事吗?”
此村大约是交通要道,往来经停客商颇多,老头子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连连摆手道:“丧事是丧事,但你们这些行脚的,想白吃他家豆腐饭可吃不着!邢地主家死的是儿子,长工都在后厨忙着做饭食招待那个怪道士,准备在夜里叫他儿子还魂呢。”
戎吉厌他颟顸,拽着陈隐便走:“去隔壁,我闻到饼香了!”
果然转过一道墙,见一个小小的院落,临门便是厨下。戎吉也不看他家是不是饭铺,直直往里面走,高声道:“来两张饼,一碗汤,多多地上肉。”
陈隐听得头皮直发麻,连忙把他拽回来。
屋内走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见了他们干干净净的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笑嘻嘻地问道:“这可奇了,你们是谁呀?就来我家要饭吃!”
陈隐连忙作了一揖道,又从怀里掏出铜钱来,笑道:“舍弟第一次出门,还不懂事!主人家勿怪。但我们走了一日,确实也是饿了,劳烦大嫂多少舍点饮食,一并算银钱给你。”
那妇人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他们半天,确定这两个外乡人不像是坏人,才说道:“饼倒也有,但都是供给我男人在田里的吃食,等我再做两张吧!肉确是没有。你俩为什么走了一日?莫不是隔壁办丧事那家的亲戚?”
陈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亲戚倒也算不上,此前同邢老伯有过一面之缘,听说他家小公子没了,特意过来祭一祭他。多年未往来,也不确定隔壁是不是他家,还未上门致哀。”
那妇人听他们讲得出隔壁的门道,已信了他们七八分,点头叹口气道:“厨下狭隘,你们且坐吧,等我做了饭来。”
她走到灶下,一面热锅摊饼,一面朝陈隐他们说道:“要说邢地主也是可怜,他们家从前就没儿没女的,只说道前世有些冤孽,所以注定这辈子命中无子。两老口烧香拜佛求了半世,又在本乡修桥补路,接济了不少贫弱,这才算老天开眼,叫他老婆子好容易四十岁上生了这个儿子。终究是福泽不厚,他老婆就此落下了病根,没几年死了。邢地主立誓说,既他老邢家是个没造化的,只这一个儿子便已算老天开恩,他便不续娶了,只求这个儿子可以平安成人。这些年来,他也是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到十六岁,新媳妇娶过来没一年,还没来得及有个孙子,儿子死了!岂不痛杀个人?”
陈隐问道:“听村人说,他屋里现还有个云游道人,是怎么回事?”
妇人叹道:“嗐,这事说来就更奇了!前几天是来了个怪道士,说可以给邢地主的儿子还魂,但要一命换一命。老头子听了便疯魔了,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儿子的命,给了这道士不少银钱,还将他在屋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大家都觉得这事太邪,怕他吃了那道士的骗,都劝邢地主不要那样行。但他不听,铁了心要用自己的命把儿子换回来。但要说起来也是难怪,要这儿子死了,他老邢家可不就断了后了?为父母的,岂有不拼命的呢?”
陈隐听得直皱眉:“从未听说有这样邪的法术,这道士怕不是要作怪?”
妇人笑道:“作怪倒也不至于,约莫是个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吧,顶多也叫邢地主多坏几个钞。你们既是他熟人,又读书识字的,总比我们村里人多懂些道理。一会儿见着,可要多劝他一劝,别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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