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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隐一惊之下从床上坐起来。

戎吉一张圆圆的小脸,笑得眉飞色舞,“秀才秀才!快生火,烤鸡肉吃呀!”

陈隐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这可是人家用木头搭的板楼!

他皱眉问:“你从哪里捉来的鸡?”

“后院呀!”戎吉笑得一脸幸福,“笼子里有好多只呢,我最喜欢这一只,它长得最漂亮!吃了这只我再下去捉呀!”

“后院?那是店家养的吧!你这不叫捉鸡,你这是偷!”

一语未了,已听见门外楼梯声响,有人咣咣拍门,店家夫妇在门外高声道:“客人!客人睡了吗?你家兄弟方才是不是下过楼?我家鸡窝被他撬开,现数了数,丢了三只肥母鸡呢!”

陈隐:……

戎吉眨巴了一下眼睛:“三只?没有呀!我只捉了一只呀!”

陈隐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你这是偷东西,严重的话人家告到官府,轻的话也要你赔钱的!”

戎吉“呀”了一声,他仿佛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中生智抓着秀才的胳膊就往窗外跳:“不好不好!快逃!”

他力大无比,秀才几乎已被他拖拽得飞起,只来得及顺手抓住放在枕边的书匣,人已从窗口窜出。幸而这楼也并不太高,两人从窗口跃下,就是荷塘边。

戎吉抱着咯咯叫的母鸡沿着水边飞跑,秀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头猛追。直跑出两里多地,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

“哎,等等!你……我们为什么要跑?!”

戎吉捏着鸡脖子,回过头来看他:“你不是说,会叫我们赔钱?”

陈隐真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同他讲一讲道理:“首先,你不该偷鸡!既偷了鸡,把它还给店家就好!实在想吃,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在灶下帮我们整理了,要煮要烤都容易,在桌边坐着吃,又香又方便。现在我们这样跑出来,行李铺盖都丢了!还怎么睡觉?”

戎吉跑了半天,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气鼓鼓地说:“你不是没钱了么?鸡是我捉的,凭什么给他钱?你那被子丢了就丢了,反正背着也怪沉的!”

陈隐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决定再也不要跟这个满嘴歪理的死小子讲道理了!

幸好书匣和银子包都还在身边。陈隐默念了十几遍,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又走了好几里地,这才缓缓转过一口气来。

他方才被吓得困意全消,现在又倦回来,可这左右都是鱼荡水田,稀稀落落几户人家。不期路边闪出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来,便思想着现在这里凑合睡一觉。

戎吉见陈隐半日不理他,也不连蹦带跑了,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跟在陈隐后面,连陈隐骤然停步都没瞧见,直直地撞了上去,挤得怀里那只小母鸡“咕”地一声叫。

陈隐回头看他那副吃瘪的模样十分好笑,软下语气来说道:“今晚就歇在这里罢,明早起来再赶路。”

戎吉此刻也不同他顶嘴了,乖巧地点点头。

这村中的小土地庙虽不至荒败,但着实简陋,泥地坑洼不平,只有供桌后泥塑脚下一块一丈见方的木榻勉强可供歇脚。

陈隐见庙外堆叠着两人多高一座干草垛,约莫是农人备着做草把子烧火用的,便走出去抱了两大捆回来铺在供桌后面。

戎吉也不主动上前来帮忙,只紧紧地搂着那只小母鸡看着。

陈隐无奈,朝他招招手:“过来!躺一会儿!……你先把鸡先撒开!”

戎吉“哦”了一声,把鸡塞到角落里一尊泥塑下面,立即扑了过来,很干脆利落地在秀才身边躺平:“睡觉!”

陈隐低头看看他,这小子明明闭着眼睛,嘴角紧绷着还微微上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甚至还从他那点带着点乖腻的小鼻音里听出了一点窃喜的味道。

陈隐认命地叹了口气,也躺下来。初春节气的深夜难免还是有点倒春寒,但好在这干草白日里被晒得十分松软,并不算太难熬。戎吉大约是怕冷,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又往陈隐的怀里拱了拱,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

这就睡熟了?陈隐觉得不可思议,低头伸出一只手指,在少年的脸上戳了戳,怀里头这蜷着的一团一动不动。

这……是赖上他了吧?

陈隐想起自己之前是养过一条小狗的,莫名觉得跟戎吉这小孩儿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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