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一向仪容得体的晓星尘就这样，也变成了小花猫。

阿箐得逞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叉着腰，在红色的新衣裳上印了两个白白的手印，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指着晓星尘喊：“星尘哥哥，你上当了！哈哈哈！”

然后一转头，又跑出去玩了。

晓星尘也不生气，继续包饺子。

只剩几张饺子皮了。

不二洗干净了手，拿了洗脸的帕子蘸了水给晓星尘擦脸，一边擦一边怪他：“明知道阿箐戏弄你，还由着她。”

“今天除夕，”晓星尘语气淡淡的，嘴角带着笑，“你们开心就好。”

不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过来，“你也要开心。”

说着又去亲晓星尘。

晚饭很丰盛，除了饺子，还有鱼和肉，阿箐晚饭前还缠着不二去买了一只烧鸡回来。

阿箐包的饺子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很多没捏好，差点煮成了片儿汤，但她还是吃得肚子都撑了，不二也没让她收拾，只是让她去隔壁叫小宝。

他今天还买了很多烟花，够两个孩子放的了。

阿箐和小宝都是第一次放烟花，兴奋得不得了，院子里都是火光，又落着雪，好看极了。

晓星尘站在屋檐下，不停的嘱咐小宝慢点儿跑，又让阿箐看着点儿小宝，俨然像是操心的大家长。

不二则是靠在他旁边的柱子上，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了看天空的烟花和雪花，又懒洋洋的偏头去看晓星尘。

火光不停的映在晓星尘的脸上和身上，他一身白衣洁净如新，眼里都是缤纷的色彩。

光是往那里一站，就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星尘。”不二喊他。

晓星尘就回过头来看他，“周助。”

不二微微叹了一声，道：“好想带你回日本啊！”

晓星尘愣了愣，然后笑了，“若是可以，我也想去看看。”

他想看看不二长大的地方。

不二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歪了歪头，他问：“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你好像都没有怀疑过啊。星尘，你都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不二说的事，虽然确实闻所未闻，但是晓星尘也从未怀疑过。

对于不二，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感，仿佛与生俱来。更何况师父也说过，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这世上他未见过的事、不知晓的事还有许多。

可此刻听不二问起来了，他也就表情很认真的反问了一句：“那周助，你会骗我吗？”

不二：“……”

卡哇伊呐！

这么单纯，万一真碰到个坏人被拐了卖掉可怎么办？

他也不管还有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闹，捧着晓星尘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左右蹭了蹭，由衷道：“星尘，你真的好可爱啊！”

可爱到让他忍不住，就在这儿亲了晓星尘一下，然后才回答：“不会，永远不会。”

晓星尘顾忌着还有小孩子在场，红着耳根把不二推开了，小声问：“若是把这所院子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他问得突然，不二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怎么突然问这个？”

晓星尘往他移了一步，声音越发小了：“若是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周助以为如何？”

阿箐虽然调皮，但是只要有糖果给她吃，她也会很听话的，小宝就更乖巧了。

还有身边这个人。

晓星尘想好好的跟自己在乎的人一起安定下来，过简单的生活。

这完全超出了不二的预料。

他以为晓星尘会跟以前一样，想着跟宋岚一起创建门派，行大义的。

“你跟宋道长不是想创立门派的吗？”不二蓝色的眼眸看着面前的人。

到底还是内敛的人，晓星尘垂了垂眸，面上有过一丝赧色，“那时候，还未遇见你。”

可是现在，他的生命里有不二了，想法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转变。

他有时候去夜猎，不二就在房里等他，或者写话本，或者看书，他回来的时候，不二就会倒一杯热茶给他。

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他舍不得放下。

本以为自己最为清心寡欲的，可是静了那么多年的心，在遇到不二以后就翻涌起了层层波澜，每一簇浪花拍响撞击出来的，都是不二的嗓音。

夜风撩起不二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即便是在这样寒风料峭的雪夜，听了晓星尘的一番话，不二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啊。”他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又跑又跳的身影，“你如果喜欢，那我们就把这儿买下来，教小宝念书，教阿箐练剑，再看着阿箐出嫁。”

晓星尘弯弯唇角，招手把阿箐和小宝叫了过来。

火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越跑越近。

晓星尘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钱袋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说是给他们的压祟钱。

阿箐拿着小钱袋晃了晃，高兴得蹦起来，连声说着谢谢，小宝也道了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钱袋收好了，准备回去让阿娘帮自己放起来。

院子里，一派和乐景象。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屋顶上有一道黑影。

黑衣人右手拿着一壶酒，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随风摆动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上落了些雪花，他也不在意，仰起头，喝了一口酒。

酒水溢出来，顺着嘴角流进衣服里，滴在温热的身体上，凉进心底。

他的眼里映着绚烂的火光，一双眼却满是苍凉。

盯着院子里的烟花无声苦笑了一阵，他拿着酒壶，一跃下了屋顶，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屋顶上，只留下了两行被纷扬大雪逐渐掩盖的模糊字迹：

虽上危楼去，不敢摘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