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吗？

没等他说完，不二已经起身，到了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着刚才的话：“他选择自尽的时候，比你更绝望。”

那层结界挡住了外界的声音，晓星尘听不到他们说话，所以不二说得放心大胆。

黑衣人的脸唰的发白，“你……”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了擦干净他身上的血迹换了几盆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背他的时候，他的尸体有没有僵硬？你还记不记得他知道他杀了宋岚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记不记得他用霜华自尽的时候用了几分力、他脖子上的伤口有多深？”

不二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但手却用力的攥成了拳头。

他的话就像是一颗一颗的钢钉，深深的钉在黑衣人的心脏。

他怎么可能忘？那个夜晚，是他度过的最漫长、最无助、最冷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忘记？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满身怒意，再一次把剑架到了不二的脖子上。

不二却生不出半分惧意来。

“你的事，我都知道。”不二语气十分审慎，“并且我想告诉你，我认定了他，就会一直陪着他。”

黑衣人目眦欲裂，原本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霎时间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你也配？！”

不二弯着唇角笑着，“我不配，难道你配吗？”

他眸子张开，狭长的眼里带了十足十的讽刺和轻蔑，“我能全心全意待他，不会欺他、瞒他，更不会伤他、负他，而你呢？你能给他什么？”

黑衣人的手颤抖起来。

不只手，他全身都在抖。

若不是晓星尘对这个人付与了真心，他立刻就会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悲伤？悔恨？绝望？痛苦？”不二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他的唇角完全扯平了，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薛洋，他有多恨你，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恨到宁可震碎魂魄永不轮回，也不愿再见他。

这是这么久以来，不二第一次当面叫薛洋的名字。

上次宋岚受伤，黑衣人出现，被发现左臂是义肢，那个时候不二才明白他的身份，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晓星尘的剑法，为什么那么在乎晓星尘，为什么连自己的佩剑都不敢用，每次都只用一把普通得毫无辨识度的剑。

甚至为什么会护着宋岚。

不过，他哪里是要护着宋岚？他不过是想保住晓星尘罢了。

原本晓星尘就是因为宋岚和白雪阁的事才挖眼远走，后来又因为亲手杀了宋岚意志决堤，彻底崩溃，他之所以一直不让当年的自己动宋岚，是因为不想那样的悲剧再次上演。

可，那又怎样？

他加诸在晓星尘身上的痛苦，岂是这样就能抵消的？

“你那么多次让我离开他，可就算我离开了，你能做什么？”不二看似平静，眸中的凌厉却更甚，“你敢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你的身份吗？你敢告诉他蓝忘机为什么会砍了你的一只手吗？你敢告诉他，你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对你真心实意，而你却用那三年毁了他的一切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黑衣人瞳孔剧烈的颤抖着，吼了起来。

不二却笑了，去了灶前坐下，继续往灶里添柴。

晓星尘刚才出了很多汗，水烧热一点的好，不然怕他着凉。

黑衣人用力的握着剑柄，掌心甚至流出血来，滴到了剑锋上，又顺着剑锋流到了地上。

“别再出现在星尘面前了，我不想看见你。”不二扭头看着黑衣人，平铺直叙的补充，“星尘也不想。”

他想过杀了这个人，但是，算了。

对这个人来说，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让他活着，才比死了更折磨。

纤长的手指伸进水里探了探，觉得温度够了，不二才把水倒进了桶里，往房间走去。

许久未出声的黑衣人在他身后，喊了他一声，声音泛着狠：“你若负他分毫，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定取你性命！”

不二脚步顿住，轻轻笑了出来，“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因为”

他回头，留给黑衣人一个侧脸，唇角扬着，像是在宣战，“我不是你。”

他不是薛洋，所以不会让晓星尘一番真心错付，不会把晓星尘逼得无路可走。

他从来想的，都只是好好护着晓星尘，护他一生安好。

别人，他信不过。

绝望吗？

那你知道当初他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杀了至交的时候有多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