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说:他把帕子放下来,捂着嘴,看不清面孔,穿青色的对襟衣服。王先生扬扬手,叫伙计走,伙计才转身,他又叫伙计去找胡管家来,也把三儿找来。
三儿叫张远顺,是王太太的内侄,上次挑桐油,就是他和伙计胡达,一块跟着去押运的。那次的钱是交三儿背着,算是王家的亲信,胡管家是王先生的表亲,在盐号他是有股份的。从门面上看,这盐号买卖不算大,但实际上,这城里的商家,他不数第一也要数第二,你看那后面的库房多大,经常是塞得满满的。他主要是批发,货都从后边进出,直通下渡码头,平常为人低调,不好交结狐朋狗友,所以一般人摸不清他的底。
他有个女儿留在汉口老家,民国后,那边乱得很,就到上边儿来做生意,从汉口出来,沿途都有亲戚朋友的商号,主要从岳阳、常德、麻阳这边过来,也有从长沙宝庆过来的。
这几年做盐巴生意,川盐顺长江而下,到了涪陵,转入乌江,逆水而上到靖南。现在要修汽车路,从遵义这边过来,虽然马路还没有修到靖南,但那是迟早的事儿,以后盐巴就从遵义这边过来,乌江的生意,也就到头了。
胡管家来了,三儿也跟了进来,王先生忙把信,给胡管家看。信是这样写的。
盐号王先生惠鑒:
王太太和丫鬟,都在我们这里歇息,明天酉时,你带两千大洋,来陈家沟领人,不可报官,如到时不见钱,明年明日,就是王太太的周年。
苟三爷
胡管家看后,全明白了,他对王先生说:这苟三儿,就是望娘滩检查站,龙大、麻二、苟三桃园三结义的苟三爷,可能为报上次杀麻二之仇,是来寻仇报复的这个就不好办了,那苟三儿,杀人不眨眼,是有名的土匪,现在只能蚀财免災了。
王先生满头是汗,搓着双手,他说:哪去筹这两千块呀?。胡管家说:先清一下我们有多少钱,不够再想办法吧!。
王先生完全乱了方寸,心里没了主意,完全听胡管家的。他叫张远顺:三儿,先清一下这边儿的钱,然后再到那边铺子看看,不要声张,只说要进货用钱。
三儿走后,胡管家拿出烟来,王先生是不抽的,这时也拿了一支抽起来,两人对坐着。王先生对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弄得神魂飘荡,早已没了主意。
胡管家说:我们与苟三素无来往,怎么这么远跑来寻仇啊!我们从没有得罪他呀,哦!,想起来了,是不是天口杀了麻二爷,他把帐记到我们身上了。
王先生说:不会吧?,那麻二爷被杀,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嘛!。胡管家说:三儿回来说、打天口的,起码有三四个人,他在船上看到那个人,有点儿像何先生他们的那个小伙计,叫什么妹伢子的呢?。
王先生只顾抽烟,过了一会儿,他像想起了什么?。他说:不对呀?,太太去烧香许愿的那天,不是还看见了那个小伙计了吗?,再说那个瘸子、姓赵的,能走那么远?,就是坐船去,回来咋办?三儿回来,太太去还愿,在山上还见到他们几个呢?,不可能那么快吧!。
胡管家说:很难说,后来就没有见到那个妹伢子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一点都不清楚,好像也不像坏人。
王先生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也不要随便去打听。这时三儿进来说:清过了,只有两百多,现在我到那边去。王先生用毛巾擦了擦头顶上的汗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那几个人,看样子都是行伍出身。胡管家问:谁呀!。
王先生说:就是老何,老赵,妹伢子,当时我只当是,战场上开小差儿的伤兵,没有注意他们,说实在的,买枪、我们的钱是给少了一点,挑百货回来,给的钱也少,三十个人了,那些钱,只够人工和路上的开销,后来他给挑夫发钱时,听得出来,很不满意他们也不至于在这当中耍什么手段,借刀杀人吧?。
胡管家说: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不至于这样,那老何,老赵,看样子都是知书识礼的,你想到哪里去了。哦,他们在城里,还与黄家和陈家有往来,什么关系不清楚,哎呀!,平时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陈家沟,不就是在梯子岩下面吗?。
王先生说:要不这样,我不便出去,你去请老黄过来问问。胡管家问:这样合适不合适呀?。王先生说:这老黄是小学老师,老实人,跟他打听一下也好,现在是有病乱投医呀!,看他们能帮什么忙,给我们出出主意也好嘛!。
胡管家说:那我就过去,晚上借钱的事儿,还要借,两不耽误。
胡管家走后,三儿回来说:那边铺子只有五十块钱。王先生只哼了一声,知道了,他对那个铺子,没有抱多大指望。
他心里盘算着,晚上到哪里去借钱呢?那四川帮,是不能去的,找两湖会馆的人,拿得出上百现钱的,也就几家。平时大家都捧着他,会馆的一些事儿,都要他出头,真正到了为难时,不知有几个能帮上忙。
王先生心里急,想抽支烟薰一薰,就叫三儿。三儿知道东家今日心烦,不敢站在屋里,在门外候着,听到东家呼唤,连忙进来。
王先生说:你去买包烟来吧!。三儿接过东家递过来的一块大洋,就出了屋子。他到对面儿烟摊儿去买了一盒好烟。
三儿带着找的一堆铜板就回来,在门口碰到胡管家和黄老师,他小声说:我给先生买烟呢!。胡管家说:把烟给我吧!,今天先生心情不好,大家都小心些,不要乱跑,把剩的铜板,交柜上吧!。胡管家拿着三儿买的烟,就和黄老师进里边儿去了。
王先生见到黄老师来了,就迎上前来,他说:得罪、得罪,我不便出去,才请黄老师过来商量商量。
黄老师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平日素无来往,要商量什么呀?。黄老师刚坐下,胡管家就递上了烟,烟刚抽着,小伙计又端来了茶。王先生接着递过来一封信。
老黄真有点儿应接不暇。他把信打开,不禁大惊失色:他说:有这等事儿。
王先生说:这苟三爷,就是望娘滩检查站的那伙土匪,上次不知什么人,把天口的麻二爷杀了,救了我们三儿和一船的货,望娘滩的龙大爷,知道三儿是我们家的伙计,船上的货也是我们两湖会馆的,他猜是我们做的事儿,就派了苟三爷来寻仇。今天太太去烧香拜佛,就把太太和丫鬟劫了。要明天酉时拿两千大洋,到陈家沟赎人。
王先生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拿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黄老师和管家都插不上嘴,等了一会,他接着说:陈家沟就在梯子岩山下,我想那绑匪来者不善,决非一两个人,起码也得三、四个人,你想那望娘滩,距离这里二百多里,人地生疏,人少了不行,他能藏哪里?,只能躲在庙里,或林子里,他要吃饭喝水,这样看来,躲在庙里的可能性大些。观音阁又在山上,地处偏僻,除了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没有外人到那里去,所以、躲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我请你来,就想问问,观音阁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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