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胡管家就说起了城里的生意,他说:在城里、有一个四川会馆和一个两湖会馆,四川人,主要做四川的生意,两湖的人,做两湖和下江的生意。这次的货,也不是王先生一个人的,是两湖会馆里的人的,王先生的货不到一半。大家都是同乡人,还需抱团做事。在附近几个县,当然是以靖南为中心,一站一站往外延伸,一直到上海。这里要什么?只要打个招呼,那边如有,价钱合适,东西就发来了,因为是老乡,好多都很熟,所以做起来很顺当。
歇了一会,他继续说:民国以来,生意做得倒还可以,只是近几年,时局混乱,到处打仗,这生意就不好做了。这次东西太多,也很贵重,主要是前两个月那边打仗,货物积压到了一起,也是不得已的。老何啊,你一定要帮这个忙的,啊!。
老何说:你看我们流落到了这里,身无分文,老家那边儿还在打仗,是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在此安家,前些时、好不容易才搞到一笔钱,也不够我们三人开销,你看我的衣服不合身,还是借老黄的呢。准备立个茅草房,置办些东西,现在才知道钱的艰难。还有一个伤号,也都指望我们这次能赚点钱。
胡管家说:只要你能把货弄回来,钱的事儿,好说,好不好?。一路说着话,就到了榨油坊。老板看远处有人来,早就候在门口,他和胡管家认识,胡管家是老主顾了,是榨油房的老客户。
两人见面拱手问好,一阵寒暄之后,才谈到桐油的价钱,榨油坊老板一口咬定,十七块不能少,他心里有数,来了两三趟,是真要买,不过价钱不能再少了。胡管家心里清楚,其实这个价、也只是微利,所以他就爽快的答应了。他说:那就留二十挑吧!,过几天来取。
出了榨油坊,酒的后劲才上来,妹伢子走得跌跌撞撞的。老何问老胡:怎么不讲讲价钱呢?。胡管家说:我们是老主顾,人家说是最低价,就不好再压了。
在回来的路上,老胡才全盘托出了他的想法。他说:买油的货款,我来付,你们只管路上的开销,那边桐油的货款,你们也不收,用来抵消我们百货的部分货款,货款还差一些,走时你带一个包,钱都在里边,还有封信,都写清楚了,你们贩桐油赚的钱和运货应得的酬金,回来再算给你。王先生说了,要重谢你们,这个你们放心。另外,我们还有两个伙计,带两支快枪,给你们当帮手。
妹伢子问:他们会不会放枪呀?。胡管家说:会,过去在湘军里当过几天兵,也是老乡。后来我叫他们到这里来,反正哪里都是挣钱吃饭,这里还自由些,你想这年头,王先生做那么大生意,没有几个人帮着,能行吗?。
老何说:胡管家,你讲了半天,考虑的是钱,我则想的是命。我若答应了你,就要以命相搏,保证万无一失,人在货在,人不在、也要把货叫别人送回来。你那些货,少则几千,多则上万,责任太重,我还得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胡管家说:何先生,江湖上最讲一个义字,我们既是同乡、又是朋友,今天王先生有点难处,求到老哥名下,难道你就见死不救?。
老何说:你那二十挑担子,是一长串呢,招人显眼,跟水浒里的生辰纲差不子多,那么贵重,如果走漏风声,…我越想越觉得风险太大。
老胡说:走漏消息倒不会,人家只知你去贩桐油,并不知你带货的事儿,货主不会说,我们守口如瓶,不会走漏消息。跟着去的两个伙计,既是同乡,还是远亲,人很老实,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着话已经到了城里,胡管家说,王先生现在回来了,请何先生去喝茶呢!。老何考虑了一下,就对老黄和妹伢子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使眼色。二人会意,转身就回去了。
老黄他们走后,胡管家说:有些事儿,你和东家亲自说,你可要给东家一点面子,你们今后想在这里混,少不得有求我们东家的。老何说:那是,我们都是两湖人,亲不亲故乡人嘛!,相互帮助少不了。
,到了王先生家店铺,胡管家就带老何到后院去见王先生,后面院子大,中间是一个天井,屋傍还有一个巷子,想来那后面还有房子。王先生是中等个儿,一张笑脸,佣人端来了茶,茶不是大壶泡的,是一杯一杯沏的。
坐下后,老何端起茶杯,用杯盖刮开上面的茶叶,品了一小口,他说:好茶,香啊!。王先生问:何先生可知道这是哪里的茶?。何先生又呷了一口,咂了咂嘴,他说:哦,九江云雾茶,庐山毛尖,是吧!。
王先生啊了一声,忙问:何先生是哪里人呀?。何先生说:汉口人。王先生惊讶不已,他说:我们才是真正的老乡呢,早先、我们也在汉口…。两人越谈越拢,近乎了半天,最后才敲定细节,王先生还叫两个伙计出来见个面,最后定下来,准备好了就走。
告辞了王先生,老何就回老黄家去了。老何走后,王先生在房里,来回绕着圈子走着,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人不简单,看来不是一般的人,谈吐不凡。他问站在门口的胡管家:这人,你知不知道底细呀?。
胡管家说:不好打听,一个外乡人,别人又不知道。胡管家问王先生:不知靠得住不?。王先生说:他知书识礼,很有义气,不像坏人,他们几个的关系也弄不清,不过他走了,还有个伤号留在这里,观音阁妙常师父对他们评价还是蛮高的,我放心。
胡管家附和着说:我看也是,这湖北人还是很讲义气的,老乡伤成那样,不离不弃,真是同生死、共患难。
老何回到黄家,就把同王先生商量的细节,对大家说了一遍,他征求大家的意见,老黄说:路上人家少,不一定人家有那么多米,二三十个人,还是很能吃的,一顿就得二十斤米,我看还是自己带点米,锅呢?,就不带了,哪家都有锅,如果锅小,可做两锅,还有、要带点水,榨菜、霉豆腐,糟海椒,还要带些绳子,装百货和药材的箩篼比较宽,不能并排背,只能摞起来,所以背架竖着的棍要长一点,下面的板也要加宽点。
老何说:你说得很对,等会儿我们走了,你就到木匠铺去,做二十一个背架,两天、最多三天做完。马上就得招工,饭管饱,自带扁担。我们要马上回去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山上,明天把老赵接到城里来换药,他进城来就不走了,要等我们跑完这趟买卖后,才回山上。这几天,我们都要住在这里,你把房子安排一下。明天一早,你就和秀川上山去,我们四个轮着把老赵抬下来,还是用过去那个滑竿。
回到山上后,老何把山下的情况,跟老赵说了一遍,老赵说:你们放心地走,我没事儿。他把手表掏出来,递给老何说:你把这块表带着,那边地方大点,好出手,能卖个好价钱。
老何接过了老赵递过来的手表,他看了一会儿,说:哦,欧米伽,好表,是特派员那块。这又勾起了他的心事,楞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就把表收到了衣兜里。
妙常师父来叫吃饭了,老何对妹伢子说:路上要穿好几双草鞋呢,要不、今天晚上我们打草鞋。妹伢子说:桐油灯就那么一点点亮,怎么行?,现在我们成财主了,才几分一双,我们到城里买吧!。
老何爽朗地笑了,表示同意。二人出了屋,到了妙常师父的房里,妹伢子忙着给老赵打饭,师父午后不吃,老何就端着碗,一边儿吃着,一边儿把明天的事儿,说给师父听。
师父说:阿弥陀佛,城里看似平静,你们好自为之。老何听出弦外之音,只应了一句:晓得,完了我们就回来,割茅草、砍树木。我都看好地方了。入冬前,要把茅草房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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