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浩然以一招三足鼎立,无名指与小拇指蜷曲掌心,其余三指蜷曲外扬,如同鼎之三足,对接掌上。登时,两股气力相撞,将二人猛然推开。
无俦脚下登时划出一道一丈远三寸深的凹痕。顾浩然飞出一丈之外,安稳落地。
顾浩然落地之后,不惊不喜,凝若冰霜,正色凛然:“小兄弟,请问你师承何处?”无俦接下他的招数,心想告知他亦无妨,反正我也不输于他。
于是,他朗声答道:“我是天云门弟子,家师正是天云掌门韩啸成。”
“哦,原来如此。天云门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平日仅是听闻尊师的威名,尚且不以为然,今日得见,实非虚言啊!”顾浩然一面欣赏又一面失落地叹道,“我此番北上,原想领教一下广武掌门叶枯寒的枯云爪,以证我苏州沧浪派的蜷指功不弱于他。今日遇到你,料知自己的功夫比起四大掌门,仍然相距甚远,可谓不自量力。我决议退回苏州,严加苦练,但不知何日才能与这天下第一爪一决高下!”
无俦望着他,见他有些沮丧,安慰道:“你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几岁,再苦练个三年五载,一定可以与叶掌门匹敌!来日方长,怕什么?”
顾浩然深以为然,默默点头:“无俦兄弟,你得到韩掌门真传,他日必定无可限量!”
“顾兄谬赞了。我只不过是天云门的一介晚辈,着实差得远。刚才承你想让,心中不胜感激。”无俦见顾浩然态度谦和后,也不再逞强斗胜。
无俦与他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无俦的困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对了,顾兄,刚才我对你箫声不明之处,还未请教你解惑。”顾浩然知道他必然追问,遂走到他身前,牵着他走向高坡,遥指南侧沟堑处。
却见南侧沟堑处残阳如血,尸横遍野,一片末日景象。尸体显然死于刀斧之下,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余人,均是身着粗布滥衣的汉族百姓。
无俦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他上天云门之前,亲自目睹过灾民哀鸿遍野,病死街头,但终究没有哪次像今天这般惨绝人寰。他怔怔地戳在哪儿,惊魂未定。
顾浩然哀叹一声,拍了拍他的后肩,询问他是否有恙。无俦缓缓摇头,示意无碍。
顾浩然眉头紧锁,怅然若失:“我经过之时,恰逢辽军劫掠百姓及牲畜北归。浩浩荡荡,赶赴关口。众人走到大壶沟处,一人突然叫嚷着我要回家!于是,百姓们纷纷挣脱绳套,狼狈逃窜。辽军首领应当是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契丹士兵进而疯狂地屠杀着手无寸铁的汉族百姓。不过一会儿的光景,即是你眼前目睹的惨状了。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弃尸荒野,因此,居此处吹箫奏曲,以渡亡灵。”
无俦双眼殷红,饱含热泪,发出震天咆哮:“你既然看到他们滥杀无辜,为何不去阻止?”
“呵呵,无俦兄弟,你太天真了。当时辽军数百余人,我若冲上前去,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非但救不了任何人,自己也会落得和这群无辜百姓一个下场!”顾浩然冷嘲之音不绝于耳。
“那你就更不需要在这里假慈悲地吹着箫,你亲眼目睹了苦难降临,却无动于衷!人都死了,你再怎么吹箫,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吗?”无俦对他的说辞不肯苟同,厉声埋怨着。
“无俦兄弟,你尽可责备于我。可是我要说的是,造成今日惨烈局面的,并不是我的见死不救,而是契丹人的凶狠残忍,中原王朝的软弱无能。自古至今,胡夷犯我中华,总是趁着中原分崩离析,政局混乱不堪之时。若是江山一统,国富民强,便不会有今日的局面。退一万步说,我纵使能就下这数百生灵,又有何用?他日,契丹大军南下,仍旧会有更多的生灵涂炭,枉死冤魂。”
无俦知道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心中仍然怄气,恨他见死不救。
故而,他一声不吭地跨步向东南走去,希望掩埋尸体,使死者入土为安。
顾浩然刚要张口问他作甚,话至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待无俦走出七八丈远后,他终究忍不住,奋力呼喊:“无俦兄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无俦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背身应道:“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记得师父跟我说过的话。我辈侠士,宁违天命,不负民心。即使力有不逮,仍应全力以赴。刀山火海,九死无悔!”说罢,他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迎接眼前悲惨的一幕。
顾浩然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随即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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