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这些伤会好的。”老翁恳声安慰,虽然他心里知道,烧成这个样子,这脸已算是完完全全地毁了,
那男子顾不上理会,只撇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张面目可怖的脸。
两人僵持许久,屋中静若无人。
从前的自己虽谈不上有多英俊,可好歹也算是边沙十六营里有头有脸的人。如今头还在,脸却没了,这让一个嗜美如命的人如何能够冷静自处?
“老身明天就为你去采一些药,你不必过分担心。”
老翁端开铜盆,蹒跚着走向门外。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救了个人,总归得要知道救了谁,你说是吧?”
男子转过头。
“外头还下着雪,估计没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停,恩公还是不要出门了。”男子愧疚地低下头去,丧气道:“我这脸,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难治,何必再做无用功呢?”
老翁见他一脸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所以你叫什么。”
他还记着这个问。
“我?”男子一怔,抚向腰间半轮残玉,过了半晌,老翁听得他闷闷吐出一句——“我叫戚如海。”‘
……………………
戚如珪驻足在一丛绿梅前,纤手揩落上头的露水。大雪初停,晴空毕现。千仞霞光自云层散落而下,所及之处皆一派金粉。
燕北不少梅花,但绿梅却是难得。这株绿梅开在这破庙的天井口,透着股奇异的生长力。
这是戚如珪这么多天以来见到的唯一一抹亮色,她将手伸过去,想要折下这丛绿梅,却在刚要触碰到花瓣时,听到地面发出一波轰隆隆的细声。
“有人?”
史太公拐进天井,将四处门窗合上。戚如珪蹲下身,单耳伏地,探听着那不知所以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
戚如珪听到马嘶声,伴随着铁甲浑厚的摩擦声。
是顾行知?!
她下意识一怵,腹间一麻。
怎么会这么快?距离火烧十六营还没有几天,他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吗?
戚如珪扒开一条门缝,偷偷向外看去。只见山神庙外狂风乍起,泥雪飞扬,百十来位重甲缇骑奔涌而来。
有人要杀她!
戚如珪后退两步,软软跌在了地上。太公见她被吓得不轻,也不想再做躲藏。他两手一推,将门向外大敞,缇骑很快冲进了庙中,两人被死死围堵在这四方天井中!
“戚二找得我可真是辛苦啊——”
门外清喝声飘起,声音尽头是位还算清秀的男子。他未着兵甲,只穿一身鹤印常服,贵气飘飘。
不是顾行知。
戚如珪松了口气。
“二位别怕,鄙人风念柏,受太后之命,迎戚二小姐回京。”
风念柏抱拳行礼,笑得不着痕迹。
戚如珪与太公对视了一眼,仍不放心,两人满是戒备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不敢靠前半步。
风念柏看她有些紧张,随手递上一块软绢儿。戚如珪凝了一凝,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她原是不大放心的,可听到他说自己是太后的人,应着太公之前的点拨,她也就慢慢消解了顾虑。
“戚姑娘,您受苦了。”风念柏抬手一挥,身后人随即奉上锦衣华袍与各式名贵膏药。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么,就麻烦戚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太公作势护住了戚如珪。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得麻烦戚姑娘去做。”风念柏扫了眼史太公,璨然一笑,道:“太后有吩咐,戚家二小姐若想进京,必得先将这上面吩咐的事给办妥咯。”
风念柏将一封密函塞到戚如珪手中,神色幽微。她战战兢兢地将那密信撕开,摊平,铺好,着眼读着上头的字。
其实风念柏也不知道那上头到底写着啥,他只知道这是太后吩咐下来的差事,只要戚如珪听话,乖乖照做了,那么立马就由他颁发金令,亲自护送戚二小姐回京。
风念柏抱胸靠在门框上,看戚如珪的脸色一点点变僵,到最后,唯余恐惧。
她放下信纸,不可置信地看向史太公,身体抖如筛糠。
风念柏收起笑,顺过那信,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太公搀住戚如珪,他拿起信纸,摊平来看。
只见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六个大字——“杀太公,进蔺都。”——这每个字上都带着狰狞的牙。
庙中跌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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