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魔域废弃营地。
龙星野揣着双手与陈苍沿着街道并肩向外行走。
陈苍首先开口:“马车已经在营地外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龙星野点了点头。
陈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魔尊大人,您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龙星野面色不改。
陈苍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街道前方被一群人围住。
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其中一个是身着靛蓝色道袍的青年,胳膊夹着块罗天万象阵盘,外表斯文素净,但腰间却搭着串骷髅链子,眉眼俊秀中带着几分深沉。
另一个是个外表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灰衣,身材高大头发很短背着根鬼面长棍样貌普通,双眸赤白,有点面瘫。
陈苍扭头看到他们,淡淡一笑,“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穿着靛蓝色道袍的青年盯着他问。
“你们得留在营地里看着这群小兔崽子我一个人就行了。”陈苍说。
靛蓝色道袍青年不为所动扫了身旁的同伴一眼,说:“至少把邬取带上,关键时候他能保你一命。”
被点到名的灰衣男子踏出一步站到了陈苍身侧,不发一言。
陈苍用力锤了青年一记,骂骂咧咧道:“说得简直像我要去送死一样,能不能对你的首领有点信心?”
靛蓝色道袍青年没有理会这句话,只是盯着陈苍又道:“一定要回来。”
陈苍只能无奈应道:“好。”
他们交谈的时候,龙星野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回头看到这一切,眼皮不可察地动了动。
陈苍很快带着灰衣男子跟了上来,朝等待着的龙星野交代道:
“刚刚和我交谈的是我们的阵师,昨天的战斗中就是他发动了阵法试图困住您,营地外的迷阵也是他铺设。”
“这个营地里,实力勉强拿得出手的除了我就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就是他,还有一个就是我旁边的人。”
陈苍把目光投向灰衣男子,“他叫邬取,是从倾天之战时期就跟随我的侍卫之一,曾经是某个修真者控制的王朝豢养的死士。身怀特殊血脉,灵觉很强,擅长预警危险和探知情报,带上他多少可以帮我们省点事。”
龙星野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营地不大,就那么一条主干道路,走到头就出了营地。沿途不断有人从街道两侧走出来,站在路边或者屋顶上,目送他们离开。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停在营地外的马车。
整辆马车都是乌骨木制成,应该是千年前的魔军留下,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雨的侵蚀,表面布满斑驳的痕迹。车头挂着根旗杆,但旗帜已经被谨慎地取下,车身隐约可以辨认出一个黑龙衔尾的徽记。
一只和马有七八分相似的动物半跪在车前休憩,头部尖细,身姿修长优雅,通体漆黑,长长的鬃毛延伸到肩部和胸口,尾巴形似龙尾,背负弓曲而狭长的双翼。
陈苍摸了摸“马”的颈背,跳上马车,望了围在营地出口没有散去的人群一眼,回首对龙星野道:
“这个营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魔军和饲神者的存在,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明白傲天魔尊意味着什么,希望这两天他们没有冒犯到您。”
龙星野在马车里面挑了一边坐下,马车内部的座位位于车厢两侧,勉强能各自容下一人半躺,上面铺着绒皮软垫,中间是个小桌,罩着流苏的绸布,桌下和座椅下留有储物空间。
闻言他蹙了蹙眉道:“你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一无所知不是件好事。”
陈苍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把锥剑往膝盖上一搁,晃了晃头道:
“那些小兔崽子要么没有灵根,要么卡在炼气、筑基期上不去,知道与不知道又能做什么?”
“以他们的修为,不过百二十年就会化为黄土。他们的血亲都已经为我而死,让他们无知无虑地过完一辈子,就算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是最后一件。”龙星野冷冷说。
“嗯?”
龙星野背靠车厢,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我在的地方,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陈苍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声:
“说的也是。”
他望向车外的人群,“这个地方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一定会回来的。”
接着他转过头,以作为一个下属来说有些冒犯的目光打量着高高在上的魔尊。
“魔道向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明明强者的数量和实力都不弱于仙门,但从没能形成有规模的势力,只能在仙门的打压下狼狈逃窜。”
“见到魔尊之前,我一直很好奇什么人能够让上界那么多桀骜不驯的大人物齐心效力,现在算是有答案了。”
龙星野依然望着窗外,全当没听见陈苍的“马屁”。
所谓的傲天魔军从头到尾都是某个人组建起来,他自认为没出半分力。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个人“背叛”之后,失去“领头人”的魔军居然没有散去。
甚至在自己闭门不出1000年之后依然对来自傲天魔尊的号令无有不从。
这种行为也是非常令龙星野迷惑就是了
车窗外建筑、街道、人群在依次远去,马车已经出发。
邬取坐在马车前,担当了车夫的角色。陈苍原本是想自己驾车的,但现在多了个人,倒是用不上他了。
当马车迈出营地外围的迷阵时,视野中营地的形象一下子变了,成为倾颓无人的废墟,渐渐变得黯淡,最后被整个吞没在黑暗中。
龙星野望着消失的营地,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没有什么关联,但那一幕让他勾起了某些曾经想忘掉的回忆。
大概是几千年前的某一天,某个赖在他的巢穴白吃白喝了很久的人类找到他,说已经帮他把魔军初步组建训练完毕,接下来该轮到率兵出征展开实战了。
那会儿他还是只没有什么高级追求的魔龙,最近喜欢的事把全身埋进沙滩里晒日光浴,对人类的话根本懒得搭理,只哼了一声表示滚吧。
那个人很放肆地拿剑戳着他从沙堆里露出来的尾巴,“你就这么放我走了?不怕我只是找个借口溜回仙门,然后一去不返吗?”
魔龙心想,走就走呗,自己好像从没拦着,留在这里自己每天去觅食时还得额外给人准备一份口粮,偏偏对方还挑三拣四的,时常指责自己虐待唯一的下属,烦都烦死了。
“我会回来的。”那个人说,“仙门把我养大,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会是他们至高道统的继承人,为他们排除异己,巩固他们对所有人的奴役和统治。”
“只可惜他们都错了。”他回过头,意味深长道,“或许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魔龙懒得去理解对方话里的含义。
那个人经常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什么同类异类,什么仙门魔道,什么终点与道路,什么世界与成神。
听得多了,魔龙也记得滚瓜烂熟,睡觉的时候甚至会不小心混着梦话把对方的一套歪门邪道的理论背出来。
还好没有被人类发现,毕竟那个人一直当自己只会冷哼和怒吼,每次自言自语累了就不说了。
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早偷偷学会了人类语言,这世界就真没法安宁了。
然后那个人就走了,只把他用不上的剑随便扔在魔龙的窝里。
黑暗海变得异常清净,魔龙大喜过望。
然而很快它就无聊起来,黑暗海所有强大点的生物全部被某个人类打包成魔军带走,只余下几条破鱼烂虾,连个打架的对象都没有。
接着无聊变成了烦躁,暴躁,郁燥狂躁。
它甚至有那么两天狂暴到极点,忘记了觅食,结果饿昏了头张嘴就把窝里那把剑给啃了。
崩碎了几颗牙之后,它总算含着泪冷静了下来。
冷静的魔龙每天飞到黑暗海畔最高的礁石上,望向地平线外的天界大陆。
可几百年过去,那个人再没有出现过。
魔龙心拔凉拔凉的,心想人类这种生物果然不守信用。
要逃就逃吧,偏偏走之前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一定会回来。
害得它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对方可能是死在外面了。
又或者是被仙门囚禁了。
甚至严肃考虑要不要离开黑暗海去打听一下。
魔龙默默开始研究起了自己以前很不屑的化为人形的办法。
要混进外面的世界打探消息,总不能还顶着现在这幅拉风的外表吧?
这点常识它还是有的。
化形之术的研究进展很顺利,成品的外观它很满意。
利用空闲时间,它还把崩碎的几颗牙炼成了一大两小三柄龙牙战刀。
又用研究化形之术时苦思冥想抓秃的龙毛搓成了一系列强力法宝。
因为设计水平比较有限,造型一律抄袭了某个人时常挂在嘴边威胁要用到它身上的缚龙索。
万事俱备,魔龙准备好了包裹,可还没来得及变成人形出发,某个人就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魔龙当时十分忐忑,甚至被害妄想症发作,怀疑对方会不会已经回归仙门,现在是奉了师命来二次讨伐它。
发现不是之后,魔龙的心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松了口气。
又或者两者都有。
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很在意对方了吧。
它伸出爪子,首次放低姿态,想友好地打个招呼。
经过几百年的努力修炼,魔龙的身躯又变大了不少,威风了不少,蹲在地上时,爪趾骨都已经快比人类头顶高了。
以至于看向对方时不得不垂直九十度俯首,它甚至考虑要不要现场试验下自己刚研发的化形之术,拯救下自己快断掉的脖子。
结果那个人仰起头,望着可以把自己拍扁的巨大爪子,嘀咕了一句:“才500年不见,怎么变这么胖了?吨位重了起码二十倍不止”
“整天只知道吃吃睡睡吧?”
魔龙伸出的爪子僵硬在半空,然后狠狠拍了下去。
某个人被收拾了一顿,从此再不敢提体重这个话题。
某条魔龙也彻底放弃了化为人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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