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个胡人吧,可别害了咱们!”
这天是下人们领月钱的日子,丫鬟小厮们得了空都要到南院来。平日里分散在各院,只有这一天好不容易聚在一处,各种闲话舌根子就多了起来。
“嘿嘿嘿,小姐的事,你们莫要瞎议论。”雷总管坐在南院堂屋的桌案前,一边拨算盘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雷总管是十年前进府里的,宅子里上上下下各种琐事,他无不经心,对下人也还算和气。
雪酥快步走过来,在雷总管面前站住,“雷总管,我们院子这个月的月钱不对啊!”
“哦?”雷总管只顾着低头记账,看都不看她一眼,“怕不是你自己数错了吧,一等丫鬟二十钱,二等丫鬟十钱,三等丫鬟八钱,粗使婆子和小厮另算。我在这府里待了十年,还不曾算错过。”
“不是呀,”雪酥耐心提醒着,“你忘了,我们院子里这个月多了一个三等丫鬟。”
雷总管这才抬起头来,眯起眼睛,像一只趴在墙头晒太阳的花猫。“你是说,大小姐刚带回来的那位?”
他往后一靠,“按府上的规矩,新入府的丫鬟,要先登记入册,老爷亲自见过面之后,才算正式开始当差。不巧老爷这几天在外面跑商,你说的这个新来的丫鬟,只能下个月开始领月钱了。”
“这”雪酥一脸为难,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就不能通融通融吗?”雷总管立刻呵呵笑起来,“怎么,难道是大小姐教你这样说的?”雪酥吓得连连摇头,脸一红,转身逃走了。
她跑过院子,正有两个三等丫鬟相互傍着走过,其中一个说,“哎,月钱又少了,还不如胡总管在的时候。”雪酥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们在说谁?”
殷绣的院子里这边,烟儿正悉心教导殷绣如何做绒花。
“就是这样,再细致一点哎呀这里脱钩了!”
殷绣正愁着绒花的事情,想不到收留烟儿倒是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烟儿是露华坊的第一巧手,坊中姑娘们佩戴的绒花,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她手。殷绣一边小心翼翼的侍弄手中的熟丝,一边偷偷抬头看烟儿,这几日沐浴梳妆后,烟儿才显出殷绣记忆中的模样,一双碧绿色的眼瞳,紫红色的头发,果然与汉人女子不同。
在殷绣前世的记忆中,虞娘从来不戴绒花,她脸上的妆容总是万分精致,头发却只是简简单单的梳成一个高高的云髻,只在头上插一朵最娇艳的虞美人,青丝缭绕在脖颈和两鬓上,反而有种生野自由的美。殷绣仔细回想虞娘的模样,却发现记忆中虞娘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
雪酥气鼓鼓的走进屋来,端起一碗冷茶咕嘟咕嘟下肚。青梅瞧了她一眼,“又不是第一回了,干嘛气成这样?”不提倒好,这一说,雪酥又急了起来,“我看那个雷总管就是欺软怕硬!”
“凭什么二姑太奶奶那边,每个月都可以赊账,一到了换季的时候,还可以额外多领,我们这边呢,规规矩矩各人拿钱,他还推三阻四的搪塞我!老爷又正好不在!”
殷绣一边听着,一边继续把熟丝盘绕在铜钩上。她知道阿爹的脾气,前世里阿爹也是时常外出跑商,怕殷绣舍不得他走,每次都是趁殷绣睡着了偷偷启程。
“你坐着,我去跟他说。”青梅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朝雪酥和殷绣那边各看了一眼,转身快步朝屋外走去。
等青梅出了屋子,雪酥又探着脑袋确认她走远了,才郑重其事的说,“小姐,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让青梅姐姐知道,不然她又要骂我了。”
殷绣抬眼瞧了瞧她表示应允,雪酥这才道,“我还听下人们谈到了那个,胡总管。好像说是十年前,被赶出府去了。”
殷绣立刻停下了手,“为什么事被逐出府?”
雪酥入府也才七,八年,难怪她毫不知情。十年前,正好是殷绣出生的时候。殷府的规矩是祖上两,三代就定下了的,到了父亲这一代,大多都废止了。父亲宅心仁厚,很少管教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痛下决心,把一个总管逐出府去?
“嗯”雪酥又回忆了一下,“有的说,是因为偷了府里的银子,有的说,是因为记账出了岔子,还有的说,说”雪酥忽然羞红了脸,声音也小的听不清了,“说是,与一个胡奴有了首尾。”
“胡奴?”殷绣楞了一下,转头看一旁的烟儿,这才发现她脸色煞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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