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竑。竑笑着放下书，“你的字都说出来了。”
宫女低了头。竑坦然地站在她面前，“不要紧张。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竑叹息道。宫女抬头，眼角隐隐有泪光闪闪。竑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思嘉，程思嘉。不过，进宫后的名字叫水莲。”
竑哼了一声，“宫里那帮人总是给你们这些漂亮的姑娘起俗气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思嘉，可以吗？”
思嘉使劲地点头。竑又拿起那本书，“你的字很有功底，是童子功啊。”
“是。我从小就跟父亲学写字，还帮他写春联。”思嘉终于笑了。她从竑脸上的表情，知道了自己的变化让他惊讶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竑刚要再问，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和思嘉的交谈，
“殿下”曹吉祥站在门外。
“打扰了”竑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临出门的一刹那，竑向后瞥了一眼，只有思嘉的挣扎在外的卷发在竑的眼里飘了一下，随即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当然，在思嘉看来，竑就像一场梦，一场大雾，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思嘉消失了，正如当初的艾薇。她们都没能在竑的心里存留。他的心要装的事实在太重要了，件件事关生死。
“殿下，皇上已经将那八位下狱了。还廷杖了几十位。”
“我现在能见皇上吗？”
“能。刘公公已经试探过了，皇上想找个人谈谈。您想，除了您，还有谁？”
竑不待他说完，起身就走。曹吉祥赶紧低声叫：“殿下，换了衣服。”
乾清宫中，明皇帝面朝窗站立，身体笔直，竑感觉父亲真不像六十岁的人。生活中风流韵事不断，朝廷上雷霆手段绝不手软。“我不可能像父皇那样。我们是不一样的。”
竑施礼，刚要开口，皇上发话了：“竑儿，都看到了？”
竑觉得没必要隐瞒，“儿臣刚刚看到了。”
“你怎么想？”
“父皇，开弓没有回头箭。”
“好！”皇上回头，满面笑容。“下一步怎么做你想过吗？”
“趁热打铁，马上颁旨，立朗为皇太子。”
“朕还要册封你兄弟三人为王。你就封京王。暂留京城。”
竑低头不语，明皇帝看着儿子，“你有何想法？”
“儿臣担心朝臣们罢岗，内阁封驳诏书。”
“不要担心。朕已经安排好了。已经急调度辽将军进京，如果内阁抗旨，就命度辽将军统领内阁，再从各部超擢低级官员。安平节度使，还有两江，浙闽，两广总督已经表态支持，不日即进京。”皇上停了一下，笑了一声，“其实不过造个声势。这天下固然是天下人之天下，然我皇室乃受命于天，上承天命，下抚黎民。立皇储也并非出自一家一姓之私心。虽千万人，吾往矣。”明皇帝慷慨一番陈词，说得竑频频点头。看到皇上逐渐平静下来，竑试探着问：
“父皇是想让顺承驸马统领内阁？”
皇上点头。“是的。万寿节前，叫长公主进京，也是了解了解顺承驸马的情况。”
“长公主可知父王要立朗为皇储？”
“现在应该知道了。”
明皇帝看着儿子，示意他坐下：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对长公主百依百顺。其实，长公主的性子朕知道的很清楚，不该她知道的事不会让她知道的。”
竑低着头，皇上看出儿子有心事，便不再说话，只等他自己开口。
“父皇，儿臣想请个旨意，”竑站起来，跪在父皇面前，
皇上静静地看着儿子，竑叩首，“儿臣请求父皇不要答应长公主的提亲。”
“起来讲话。”竑站起来，
“坐下。”竑坐下。
“说说怎么回事？”
竑于是将朗和灵灵的事告诉了明皇帝，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父皇，现在朗为皇太子的事尽人皆知，长公主一定会动这个心。如果顺承驸马领衔内阁，那长公主夫妇就有了拥立之功，权倾朝野。灵灵再立为太子妃，将来作皇后，就算灵灵和朗一心，以长公主之为人，以她对灵灵的影响，将来朝局朝政难以设想。”
明皇帝看着儿子，“你考虑的很远啊。”
“儿臣也是为长公主考虑。长公主是长辈，顺承驸马为国屡立战功，理应与国修戚，儿臣不忍见贵戚之家因骄贵而败亡，连累功臣，连累朗。”
皇帝点头，儿子说得不无道理。自己之后，必无人可约束长公主。他和儿子达成了默契。
竑离开乾清宫，本想去御花园走走，想一想心事。但转念一想，宫中没有可以静心之处，况且此时正是微妙之时，周围耳目众多，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卧室。于是，他回到了文华殿，在卧室这方寸之间开始漫步徘徊。立储之事总算明确了。不出意外，明天皇上就下旨。长公主那里也可以放心了，她不会如愿的。竑长输了一口气，可以对母后有交代了。想起母亲，突然又想起了弟弟。朗现在成了竑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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