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姚动生就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床上想事情,他常常感觉自己一事无成,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甚至感觉到自己好无能,甚至在想开发商们、包工头们凭什么可以住大屋别墅,锦衣玉食香车宝马?而自己和工友们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难道真是命运捉弄?!
但转念一想,命运也许给过每个人同样的机会,只是有些人不懂得的珍惜而已,来蓟都之前,自己曾有过很多美好的想法,幻想着工地跟工厂里一样舒适,心想建筑工地可能只是一个劳动的场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到工地来适应,就知道很想象的满不是那么回事,它是那么的具体而生动,残酷的现实情况将他的那一点点美好的愿望一一藐杀了,因为工地上活难干,饭难吃,工作时间长,钱还特别难挣。
对面的那个老辛坐在床沿上,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包烟丝沫,从口袋里面撕下一小条纸片,将烟丝倒在纸片上,用手一卷,再将一头搓成尖状,然后放在嘴上叨着,伸手去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在火柴盒一侧划拉一下,一个小火苗扑扑跳跃了两下,终于燃了起来,照亮了他满是刀刻斧凿一般额头和黑褐的脸庞。老辛将火柴放到烟卷前端点燃,然后最吧哒吧哒默默地吸了几口,一阵烟雾迅速弥漫了工棚,离他近的一个工友,为此还咳嗽了几声。
靠窗口的一张大桌上,几名工友三五成群挤在一起玩扑克牌,另有七八个人在围观,其他工友则躺在床上瞎聊天。付岩杰、王兵、姚动生等工友坐到老辛对面的床上聊天,他们都是蜀议老乡,互相用方言交谈起来。
“我本来打算把六岁的儿子接到蓟州来读书的,结果到周围的小学一打听,一年的学费要两千多块,那我怎么可能缴得起呢?”付岩杰说道。付岩杰1995年就到蓟州来打工了,跟着姚清远干过首都机场候机楼扩建工程、四元立交桥等重大工程。
王兵似乎更在乎蓟州人对他们的态度,说道:“有时候,我们从一个工地搬到另一个工地,要带上很多行李挤公交车,车上少数蓟州人很不礼貌,有些人甚至还要骂人。”
宿舍走廊的一旁,李老蔫从食堂接来一脸盆热水在仔细地拭擦身体,就算洗澡了。
“唉,没办法呀,住宿条件真是差了一点。”见大伙儿盯着他,李老蔫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
“在外头打工的确很辛苦,但还得出来干活,别无出路,只要能按时拿到工钱,俺就心满意足了。”老辛对工友们说道。
“孩子进城上学,我们要买楼房住,最好是工地上有地儿洗澡,能给我们民工上个保险什么的。。。”付岩杰憧憬地说道,他们这一代对现实要求比较高,向往美好生活的想法更多。
“听说有的地方建农民工住的公寓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呢?”王兵的信息总是多一些。
“还提什么公寓不公寓,谁能解决食堂的菜里没油水的问题?!”又有人小声抱怨,其他人跟着附和。
“一顿两菜一场,一晕一素搭配,菜里哪没油水啦?干叫唤些啥?”付岩杰突然冒火了。
“我考!水煮白菜里撒了几颗熬大油剩下的油渣,你那也叫晕素搭配?你再看看那个汤里,黑乎乎的全是酱油染色的!”
“大老板定的就是这个标准,我有什么办法?你爱吃不吃,要想吃的好,你去外面馆里呀!”
“什么话呀?我们天天打馆子,那要你这个职工食堂干吗?职工食堂本该价廉物美薄利多销,你倒好,定价跟饭馆似的高,质量却没人家的好!纯属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玩意儿!”王兵似乎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了。
“矮脚虎,你丫说话要讲点良心,当心舌头闪着了!”
“付班长、王兵,你俩也不要吵,要我说呀,食堂的饭菜是有需要改善的地方,缺油少荤的事好解决,蓟州这么大,城市人口不少,你下次采买的时候,多去城中心里的利伯维尔场,我听说那里的瘦肉一销而空,而肥内和大油往往好几天都卖不掉,因为城里人喜欢瘦肉,炒菜爱用什么植物油,他们叫什么色。。色拉,嗯,色拉油。所以,食堂改进这都是小事,我们农民工最大的事,莫过于老有所养,哪怕从我们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点钱,帮我们大家缴医疗保险,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那就是最好的了。”李老蔫的话得到大家的认同。
“听说对于我们这些外来务工的,蓟州好像专门有一种综合保险,叫什么社会养老保险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面面相觑,似乎并未听说过。老辛并不插话,他默默抽着烟,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过了几天,大老板姚清远来工地了。老辛围着大老板转来转去,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才转弯抹自地向姚清远提起了工钱的事。
“有什么好担心的?!”姚清远说话很干脆:“告诉你们,我就是卖肾、卖老婆孩子,也要把你们的工钱开清,你们不但工钱有保障,还有工伤保险呢,我最近打算与你们每一个人上一份保险,蓟州有关部门都已下文规定了,我们就照上面的指示精神办事。”
白天听到的这个消息,让临睡前的老辛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一天下来干活十多个小时,姚动生累得腰酸腿疼,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连最起码的双手握拳都不行,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建筑工地是多么苦和累,可与他同样干活的长辈们,确没有他那么喊累,别人在第二天还照样早起赶到工地干活,跟他们比起来,姚动生感觉自己有多么的悲哀,多么的无能。
本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