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师傅还会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让姚动生听后好生感动。
姚动生从大蛇皮袋子里抽出他的被子和衣服放到床上后才发现还少了一张席子。他只好把被套拆下来,铺在木板上,权当席子。没枕头这事还好办,他就用几本厚厚的书垫着,上面包上一件不穿的衣服。他看着自己收拾的床铺,感觉良好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铺好床,牛天菱金叶芳两口子便领着姚动生、姚四婶、李老蔫走出宿舍楼。
路过卫生间门口时,姚动生无意间瞥见几个搬了一下午水泥的工人,光着膀子,露着白白的屁股,在澡堂里水龙头下面洗澡,偶尔侧着身擦背时,那黑黑的私处就露了出来,男人的老二在他们前面甩来荡去的。
姚动生心想,赶明儿堂叔来了,应该给卫生间安个门帘,免得大伙儿春光乍泄,更主要的是万一工地女工路过,看见这一幕该情何以堪?三人迅速转过脸去,大步迈向楼梯处。
出了宿舍大门口,众人抬头仰望天空,黛蓝色的穹窿无边无际,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星星好像在眨着小眼睛,它们像仙女般在跳舞,有的围着月亮姐姐不想离开月亮的身边,有的在做好美梦,有的想看一看未来的世界和行人。
东边高楼上面,金黄色的月亮挂在暗蓝的空中,周围明亮了许多。北二环街道上,一盏盏路灯慢慢开启,映照在路边的护城河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高大的路灯光还照亮了工地围墙和部分基坑上。
“当当当,当当当……”宿舍楼楼梯口聚集了不少衣衫邋遢的工人,不少人敲着饭盆,朝旁边那个石棉瓦伙房走去。
姚动生跟过去看后才知道那是临时在宿舍楼墙根下搭起来的伙房,伙房的中间用砖头砌了一个大大的土灶,土灶上安放着两口大铁锅。此时,一口锅的底下燃着熊熊大火,热气腾腾的锅里正在熬着酸菜肉。那一大块一大块白白的肉片,在黑黑的酸菜里翻来滚去,冒出阵阵香气。不用说,那另一口锅里,肯定是已经煮好的米饭了。
灶台前忙前忙后的女人就是鲁初雪,她蹲下去捣鼓了一下灶台里的火,抽出两条还在燃烧着的树干,塞进底下那一层积着水的洼处,随着吱一声冒出一层白烟,熏得眼冒泪水,她急忙站了起来,用手背顺了一下被汗水沾在脸上的头发,却在自己长长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黑黑的痕迹。
说话间,排队卖饭的队伍渐渐长了起来。大多是准备上通宵夜班的工友,想早早打加班饭赶回去吃。夜里的加班饭很重要,如果吃不成了,那晚上一定长夜难熬,何况打混凝土全是苦累的力气活儿。如果说民工们熬日头,出大力,奔的是年底的工钱,那么支撑他们向这个远大理想奔去的,便是每天一日三餐了。
虽然米饭常常夹生,大白菜老酸菜清汤寡水,但胃里需要它们。民工们的胃灌满了这些粗茶淡饭,身子才会像充足了气的气球一样轻盈起来,搬多重的钢筋、范本、架子管,递多快的砖,都不会呼哧呼哧大喘气。
牛天菱是抢饭的好手,只要哨儿一响,无论在几楼干活,他总能第一个溜到最前边,和他一块名列前茅的,还有蜀汉来的吴登峰、罗丹等人。他们疯抢站一排的样子,好像他们会因为先吃而多吃多占,事实上这根本没有可能。工地上严格规定,每顿饭每人只盛饭一次,而只要他们盛过一次饭,那掌勺的厨子便牢记在心。
有一回,蜀汉省来的罗丹吃完一轮,将饭盒刮净,再去站队,大老远的,掌勺的苗黛娥就喊过来:“哪个小子不想要工钱就再来一勺!”吓得罗丹撒腿就跑。
可是不管怎样,他们就是要抢,他们人年轻胃功能好,容易犯饿,其实,他们更愿意在抢饭中制造一些乐趣。怎么说呢,反正,吃饭和抢着吃饭,在年轻民工的生活中,在工友们的生活中,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是一件他们不想体会又不得不体会的好事。工友们就是在这样深深体会温暖,并由温暖渐而进入快乐的时刻,被训练出来的。
夏天的夜色,总是挂着迷人的色彩,有点深沉却带着浪漫。天空的云朵在晚霞的映射下,五彩缤纷,幽悠的明艳着自己的美丽。那高悬着银镜似的圆月,把那如水的清辉漫漫倾泻,在蛙鸣虫啁中,繁星调皮的眨着眼,快乐的欣赏着婆娑的树影。这时,习习的凉风,把昼日里的烦与忧轻轻的弥散开来。
工友们在很多的时候是跟水泥沙子钢筋砖头厮混,碰到哪里都是硬的,而食堂里抢着站队,后背贴着胸膛,肉身贴着肉身,他们会感到一种暄腾腾的温暖,那温暖在他们背井离乡的生活中很少有过。
那温暖常让单身的工友们想起母亲多年之前的拥抱,那温暖由一种气息生成,在饭菜还没有流到他的胃之前,就让他轻盈起来,让他们提前进入了一天当中快乐的时刻,或者,因为这种温暖的铺垫,使他们进餐的快乐有一个质的飞跃,一个可喜的高度。
食堂前的一小片空地,顿时拥挤了满满的人。
“鲁姐,快卖饭吧!求你了,我都快要饿死了!”人群中好像有个矮矮的坏小子在喊叫,而且还故意把嗓音逼得尖尖的,发出奇特的哀嚎。这个粗重的男中音,听上去难听极了,怎么让姚动生感到那么熟悉呢?
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在人群中奇怪地发出哀嚎,立刻引来周围一群工友轰然大笑,还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说:“狗日的矮脚虎王兵,又在搞事啦?你丫就是缺打,看呆会儿鲁姐怎么收拾你!”
姚动生一听,哦,王兵?是不是火车上遇见的那个流浪汉?该不会又有那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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