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岩杰伸手帮姚清纯和姚四婶他们提着蛇皮袋子那一瞬间,姚动生看见他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姚动生和吴登峰、李老蔫等人跟在付岩杰的后面往工棚走去。
工棚是一栋四层待拆而未拆的旧筒子楼,墙上是刚刷过的白色涂料,每层楼的相交处和每间屋的承重墙立面,都有一长条形的后加构造柱及圈粱,形成了一圈圈方形的醒目线条,浅条上喷有灰色涂料。
就在工地的旁边,在姚动生去往筒子楼的安全生产通道中,姚动生看见远处工地槽里正在挖地基,几台大挖掘机和十几台拉土车轰呜地干着,基坑内尘土飞扬,在拉土车开过的地方,尘土遮天蔽日。
筒子楼的每个楼层有十几个房间,中间是两米宽的过道,两侧墙壁墙皮有些斑驳脱落,每个楼层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卫生间,卫生间的前面是上下楼梯口。姚动生抬眼望去,卫生间的门已损坏,斜靠在墙边,从外往里瞧,可以看见卫生间是两用的,一半做厕所一半做淋浴室。
里面的墙上甩出十几个塑料水管和水笼头,以供工人们洗澡使用,地上到处污迹斑斑,有洗发液瓶,洗衣粉袋,塑料瓶和瓶盖,甚至还有卫生纸堆等物,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气。
进入民工宿舍,满眼望去,应该什么人都有,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工种。屋里还有两排看不清内容的连体大通铺床,上面有灰蒙蒙的布单遮着,大概是睡在里面的人们担心晚上起风帘子“跑光”,布帘中间留出的缝隙,还夹上了几个塑料夹子,屋里好像有几个光膀子大汉胡乱地睡着。
此时此刻,姚四婶李老蔫等人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连走路都是轻脚轻手,生怕惊扰了那帘子里躺着一对对小夫妻。帘子外面路过的姚动生也有点儿紧张,也许那帘子里的人比他们还紧张,这样住着,大家每夜都要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左邻右舍,那该多别扭呵。
几乎每个床头前,都挂着一根粘满水泥灰浆的塑料围裙和一个比脸盆小一点的饭碗,通铺床下满地乱甩一地的是劣质塑料拖鞋,男女各式都有,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各处。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蛇皮袋和雨靴、铁锨、杂物,通铺下面狭小的空间飘散着混浊的气味。
在宿舍的尽头,姚动生意外地发现那对叫木嘎奢哲的彝族夫妻,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上他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姚动生和姚四婶李老蔫象征性地与那对少数民族夫妻俩打起了招呼。那个叫木嘎奢哲的,也起身点头表示了响应。
“床位紧缺,木嘎奢哲与其他四对儿夫妻混住的一间房间,对于工地的工人来讲,两口子能在一起是很幸福的时刻。”付岩杰幽默地解释道。
姚清纯听后脸儿一红,觉得这样生活下去太尴尬了,整间宿舍看似一家人,实际是几家人,只是这两对夫妻床与床之间不足两米。夫妻生活是件大事,有多大?轻则破坏两口子感情、家庭和谐,重则影响企业生产力。床铺都用布帘子隔成夫妻的二人世界,虽说白天大家在一起聊天吃饭很开心,可能一到夜晚就会显得很不自然,将来怎样度过这大杂院的夫妻生活?
付岩杰叫李老蔫和姚四婶优先挑选床位。李老蔫一时拿不定主意,而那位木嘎奢哲就建议选靠墙的东头。
“为什么选择东头?”付岩杰不解地问。
木嘎奢哲狡狤地笑着说:“这样的厚墙外面隔音,如果另一边用硬纸板或布帘将15瓦电灯泡遮住的话,光线就不那么太刺眼了。”
付岩杰和屋里的工友当然知道木嘎奢哲的用意,也就没说话,大伙儿只是在莫明其妙地窃窃私笑。
付岩杰开口骂道:“妈的逼,建筑公司没有哪家重视过咱们外来民工的性福生活,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工地一派繁忙景象。咱们农民工夫妻们为了儿女、老人不得不外出打工养家糊口,虽然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却难以享受正常人的生理需求。”
付岩杰那么一骂不要紧,关健听着的姚清纯和姚四婶就觉得非常难堪,“性福”这么神秘的字眼在工地都能随随便便挂嘴边,将来这种混居的确有些尴尬。
“在家千日好,出门世世难,既然出来打工了,那就顾不了许多了。都是老夫老妻的,没那么多性福事儿,忍一忍、熬一熬,日子就过去了!”李老蔫在一旁打马虎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话是那么讲,长期憋着还不得憋出毛病来?再说啦,同一宿舍,你夫妻俩享受性福时光,旁边紧挨着的单身民工咋受得了?”
“我说,付班头儿,你咋说来说去,净聊些私生活,难道就没有正经事可做了么?我们又被安排在哪儿睡?”姚清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付岩杰的话。
“姑奶奶你别激嘛,我早就给你计划好了,隔壁宿舍有一个靠里的床铺,以前也是一对夫妇住过的,布帘和隔板都在还,可以拎包入住,你们放心吧!”说完,付岩杰还不忘又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年年都有专家学者叽叽歪歪呼吁重视民工夫妻生活,可就是他妈的无法转化到实际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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